敲击石阶的声音停了下来,昏红的月亮落在藏缘光滑的头顶让他显得孤独妖艳。
“是六世?”藏缘的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去,音色平淡没有起伏:“在山间碰到六世,也属缘分。”
“无名法师,告诉我如何才能两全!如何才能两全!”少年喇嘛哑着声音几个步子奔上石阶,猛然抓住了藏缘土黄的衣角。喉咙间的呜咽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痛苦难压的撕裂:“无名法师...你懂得对吗?你经历过对吗?告诉我,我该如何!”
藏缘垂下头颅,大手将手中的木杖子握得紧紧的。他当然懂,今日在禅会上六世提问他就明白这个年轻的僧人凡心未泯。
“六世..我今日已经回答你了,成佛成人全在个人。你现在心思未定,年岁太轻,是情爱重还是佛法重需要你自己掂量。这种掂量不是这一刻,更不是今天。未来的时光很长,你的念头可能是一根燃着的蜡烛风一吹下一分便灭了。更可能是深埋在地壳下的地火,风一吹便会燎原。”藏缘淡淡的说着,修长的指头轻轻地敲了一下洛桑的头颅。
“无名法师...阿吉嫁人了...她爱的是我!是我!”
“既然相爱,你便找她去吧!此刻你又为何跪在石阶上与我说这些?”
“我不能去!是桑葵!桑葵会伤害她!”洛桑猛然抬头,口中是怨恨,眼中是痛恨。
“孩子...伤害她的,只有你。”
洛桑瞪大了眼睛望向黑色眸子,那里涌动着粘稠黑雾,比自己痛苦万分、悔恨万分的情感压得洛桑喘不过气来。
“....无名法师...”洛桑对着藏缘重重地磕着头,转身飞奔而去。
爱需要勇气。两个人的勇气加起来有多大,他们就能在一起多久。扛得住便能白头到老,扛不住只能一拍两散。
两全?
藏缘抬起头颅对着天空哈哈大笑:如来佛祖,是你容不得两全之法!入得了你佛眼的僧人,哪里有第二条路可逃?我闭上佛眼,舍弃法号,不再听你一言一语!
这辈子,我不想再伤了她!
洛桑再次跑向山脚的驿站,骑着快马向阿吉的方向飞驰。不到一个时辰,他便瞧见远处飘扬预示着吉祥的彩幡子,篝火燃着,载歌载舞的喜庆远远地传到洛桑的耳朵里。
马蹄渐渐慢了下来,勒着踏脚的脚掌渗出血花。他站在村口,将气喘吁吁的马驹拴在一旁的树上,这一刻远处的的热闹让他的心堕入冰窟,篝火那身穿奢侈皮毛的青年男子一把抱起身旁垂着目光的红袍阿吉。
洛桑向前拼命跑去。阿吉是喜欢他的,怎么能呆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阿吉!阿吉!”洛桑大喊出声,却还是被围绕在篝火旁的乡亲们口中的呼喊淹没。
“阿吉!阿吉!巴哈!亲一个!亲一个!”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喇嘛站在人群外大胜呼喊,他们吃着烤r、看着热闹、讨着吉利,高壮的巴哈喝了酒水,满脸通红,他紧紧抱着漂亮的阿吉,热情的唇猛然贴上姑娘惨败的脸上。
“吧嗒!”高亮的啄吻声让众人安静,然后大家又拍手叫好:“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不!阿吉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穿过人群,传入阿吉的耳朵里。阿吉的肩膀猛然一震挣开巴哈的拥抱跳到地上。
“谁?”巴哈不悦,他的女人怎么能有一丝忤逆?刚才又是谁敢在众人面前挑衅自己!
巴哈伸出臂膀将阿吉拽回自己的怀里,他拿出腰间的软皮鞭在空中甩动,然以猛然抽向刚才发出声响的方向,站在对面的人面面相觑,然后自觉的咧开一道出口。
什么也没有...
火光的映衬下,阿吉的眼睛里盈满泪光,然后认命的将脸面埋在巴哈的肩膀。
“夫君..刚才我吓一跳,以为是山间的妖怪。”阿吉抖着肩膀不再去看。
巴哈有着猎户该有的眼力和耳力,他挑起浓眉,乌黑的眼珠巡视四周的男子,他没听错,刚才确实有人在叫阿吉,是个年轻的声音。
可此时,耳朵里只有噼啪炸响的篝火声,再无其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