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兄,我常常听人类说一句话:黑夜再长,终究有尽头,太阳总会出来照耀的……这句话,是象征人类世界的无穷希望吗?”
石崇凝望着香格里拉,微笑道:“有希望真是一件好事,可是在我的故乡……黑夜无穷无尽,亿万年来我们的天空没有太阳,没有阳光,除了无止境的雷电,根本没有半点光源,这是否就代表神明在创世时,已注定不给我们魔族任何希望了?”
多尔衮不只到过魔界,而且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住在魔界,熟悉那里的环境。
魔界没有太阳,人类习以为常的温暖阳光,在魔界是最稀奇的东西,即使是那一轮以“年”为亏蚀变化的月亮,也只有帝都鬼岩城周边极少数区域能够看见,在魔界大部分的地方,“天空”就是黑暗的等义词,厚密的云层遮住了天幕,即使遇到了三百年的大旱灾,云层依旧厚实,不曾稍减,不曾稍薄。
空中唯一的明耀光源,就是无止境的雷电,在天上疯狂窜闪。巨大而猛烈的电光,不时击向地面,无论是多强的妖怪,被那吞噬一切的紫雷正面击中,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假如没有足够的武力,一击之下就粉身碎骨了。
生存环境是如此恶劣,所有魔界住民的脑里只有一个意识:就是使尽一切本领与手段,存活下去。只有能够活过今天,才有资格拥有未来,假如连今天的斗争都撑不下去,无论明日有多美好,都享受不到。
强烈的斗争循环,让魔界强人辈出、高手如云,也因为如此,石崇记得自己第一次穿过境界隧道,来到人间界时,心里受到的冲击有多么大。世上居然有这么一块肥沃乐土,但居住于上头的生物,无须残酷斗争就能把这块乐土拥有?
一个最无能的种族,却能够占有世上最美好的一块生存环境,这是何等的不公平?比起这种不知所谓的生物,自己才应该是统治这块土地的真主,绝对不能让给他们!
“你这种想法,一点意义都没有。”
“哦,多尔衮先生为何出此言?我记得你现在也是完全的魔族,应该没理由会同情人类啊!”
“不要在我面前玩挑拨分化这一套,否则就算我有伤在身,仍然可以把你的脑袋给拧下来,这一点你大可以放胆尝试。”
或许是因为身受重伤的关系,多尔衮的话声不大,但听起来却出奇的冰冷,“居住在这块你所谓的乐土上,只会诞生出软弱没用的东西来,到时候你和你的族人腐化于享乐当中,又会有另一批来自恶劣环境的族群,杀尽你们每一个人,将这块乐土夺去……所谓的乐土,只是贼老天扔给愚蠢生物的一块饵食,让所有放胆咬上去的人不得好死。”
踌躇满志的石崇,骤闻多尔衮一席话,虽然说不上被浇了一头冷水,却也为之一呆。倒回去一想,眼前这个男人的生平行事,确实也如同他自己所讲的那样,从来不沉溺于享乐之中,尽管掌握着大把荣华富贵可以挥霍,但他的饮食起居却一如苦行僧侣,从来也不曾忘记斗争本色。
(不只是他……周公瑾也是一样吧,所以才会这么让人畏惧啊!)
石崇仰首望天,巨大的金鳌岛漂浮于空,周围被一层淡紫色光幕所笼罩,偶尔朝下方发射一、两发威力不强的雷射炮,激荡飙起的火花,在光幕上不住反映着耀眼赤红。
无论是石崇或多尔衮,本身都具有魔法修为,因此他们可以很确实地看见,成千上百的枉死冤魂,正从香格里拉冉冉冒升,然后被金鳌岛吸纳殆尽。至于周公瑾为何要这么做,他们倒是与雷因斯阵营有着同样的看法。
“像这样一次吸纳数千万的死灵,真的能够助长修为,甚至突破天位吗?如果他真的因此得到突破,你有把握制得住他?”
多尔衮对魔法并非内行,所以对于这类吸摄死灵的魔法,还是要问石崇,毕竟当初就是他为花天邪设计施法的,然而,石崇也不能肯定,毕竟过去魔界中嗜杀妄为的狂人虽多,却也从没有人残虐到杀害数千万性命来施法。
“助长修为是肯定的,但能否因此突破一层天位,这点虽非不可能,确实是有点匪夷所思,不过有一件事情是错不了的,即使是拥有太天位力量的绝强者,也不会希望去面对那座通天炮。”
“那台远古机械的威力,确实非常强大,但你会那么好心送一座无敌武器给敌人?”
“嘿嘿,既然东西会落在他手上,自然有了准备,如果他太沉溺于通天炮的威力,届时我们就会让他体验到非常惊喜的滋味。”
口中虽然这么说,石崇却没有多少把握,通天炮的灭世威力实在太过恐怖,周公瑾又是个不可能被的人,只不过……两天前鸠摩狮带回来的指示,是要诱使周公瑾多用一、两次通天炮,把恐怖威力的印象深植人心,这个命令的用意是什么,自己就委实难以参透了。
不过,多想这些并没有什么意思,因为数里外的漆黑天幕中,渐渐燃起一道光源,蓝白色的璀璨光辉,一点一点地提升了亮度,但这道划破黑幕的光线却并未给人们带来希望,因为那并非什么希望之光,而是代表着破坏与毁灭的蓝光。
“……看到了吗?金鳌岛的下方…通天炮的能源已经填装完毕,马上就要发射了……”
※※※
“这是第几次了?如果没有乙太不灭体,你已经在我手上死几次了?”
“不知道,我的算数一向不怎么好,你要替我算算吗?”
乙太不灭体增速、强化肉身的新陈代谢百倍,只要体内的先天元气不绝,不管上受了怎重的伤,都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治愈。力量与公瑾差了一个天位档次的兰斯洛,就是凭着这项疯狂的白家绝学,才能够支撑到现在,但尽管看来完好无缺,刚才死中翻生百多次的痕迹却清楚留下,他全身被鲜血覆盖,早就成了一个血人。
居于绝对的劣势,兰斯洛却满不在乎地咧嘴笑着,大剌剌的豪迈姿态,看在公瑾眼中实在是一种很大的刺激,他再一次握紧千里神鞭,找寻下一个出手的方位。
在打了一刻钟的泥沼战后,公瑾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很难打倒的敌手,当日耶路撒冷之战,假如是这人取代王五与自己对战,自己恐怕早已落败身死,因为要斗起败而不倒的意志力,这男人实在不能小看。
武功上也是一样。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么恐怖的突破,每一记重拳都恍若具有崩山摧岭的神威,尤其是配合著环绕的妖雷魔电,曾挨过两记的自己当场就变了脸色。
天位武者的力量,其实在强天位时就已经达到出力巅峰,只不过天心意识驾驭力低的武者,每一击的绝大多数力量都在出招过程中散失,斋天位,乃至于太天位的升华,都只能够更有效、更快、更准地发挥出应有威力而已,这点在自己突破强天位后,有最深切的体悟,因为自己就看得见强天位时看不见的东西。
运转起天心,每一名敌对武者的出招,自己很清楚地看得出他们肢体上的力量流向,几乎一眼就能看破他们力量上的弱点,也许招数本身完美无瑕,但同样的一招,在不同修为的武者手中,力量、速度、呼吸能否充分配合,就有不同结果,只要配合得稍差,就会出现本来所不应有的破绽。
源五郎的天心意识超越同辈,所以他的出手近乎完美,每一记攻击的力量散失程度被减到最低,快捷无伦的出手与进退趋避,也让人来不及掌握到他的破绽,因此非常难斗;但兰斯洛却不同,假如把他的攻击动作放慢来看,在整个动作的前半段,除了内力雄浑过人,其他方面与一般的强天位武者并没有什么差别,有六成以上的力量在这过程中散失。
问题是出在后半段。在每一拳即将要轰中敌人之前,已经散失的力量竟然不可思议地重新凝聚,像被吸摄回来一样,重新聚于拳上;虽然还做不到八成以上,但配合妖雷魔电的助威,赫然令杀伤力倍增,无比强霸疯狂地轰向敌人。
(真是可怕,难怪千万年来天魔功能够称皇魔界,败尽英雄……经过天魔变后的天魔功,确实提升到了一个难以理解的境界。)
公瑾暗自感叹着这一点,不过稳稳占住上风的他,并无法有效地取胜。乙太不灭体护身的兰斯洛,根本无法单纯靠力量、技巧压倒,公瑾认真思考着用其他技术将他除去的可能性,其中一个可能的做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体验奇雷斯尝到的滋味……
“哈哈哈,这样可不行喔!”
又一次从必死重伤中痊愈过来,兰斯洛放声大笑。在刚才一面倒的比拼过程中,他一直注意着敌人的眼睛,看到里头所闪烁的冰冷杀意,但那双眼瞳中的杀意此刻突然减退,对此最为敏感的兰斯洛,马上猜到了对手企图。
“杀不死我,所以想把我关禁闭吗?用你的万物元气锁,是可以做到的,只要封尽我的内力,很容易就可以把我石化或金属化,但是你好像忘记了一点,我能用先天元气催运乙太不灭体,当然也能用先天元气攻击,不管你用什么封印手法,我保证能够立刻破出,你若不信,大可以放手试试。”
身上各处都感到疼痛,兰斯洛的笑容仍是豪迈无畏,看在公瑾眼中,这实在是一种非常恼人的表现。
所幸,一个讯息适时地传达过来,以心语通讯的形式直传入公瑾脑部后,被他转换成全岛内播音的方式,透过传声系统播放出来。
“能源填充完毕,通天炮发射程序准备完成,现在开始发射前倒数计时,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就算不太了解太古魔道的术语,兰斯洛也听得懂这些话的意思,本来如磐石般屹立不摇的姿态,多少出现了一些动摇,而这也就是公瑾所希望得到的效果,对于一个难以用力量、技巧压倒的敌人,只有让他心乱,制造出破绽,才能将他彻底打倒。
“通天炮的威力,只存在于典籍中,自从远古时代的文明灭亡后,亿万年来不曾一现于人间,现在你有机会亲眼目睹,可以说是非常荣幸……不过,在下头贵宾席上直接承受炮击的观众,感受想必会更加深刻,不知道你上来之前是否已经和她们说过再见了呢?”
挑衅式的严苛话语,对兰斯洛的刺激效果相当明显,尤其是当一点一点转盛的蓝白强光,在周围特殊材质的落地窗口中透出光亮,表示通天炮正汇聚能源,预备从炮口发射时,兰斯洛突然发出一声怒吼,黑衣扬动,整个人像是化作一支燃放火焰的黑色羽箭,朝公瑾飙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