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素尼,东边叫太平寇冲进来了!”
负责守卫东边的蒙古额真额和克惊慌失措的赶来向德克素尼报讯,想让德克素尼带着他们突围。额和克实在是吓坏了,瓜州水营佟国纲的几千骑兵在运河边叫太平军屠杀的那一幕,他怎么也忘不记。
“天这么黑,叫儿郎们往哪跑!卓立克图他布囊,你带兵把贼兵撵出去!”
德克素尼没有选择突围,而是命令卓立克图他布囊带骑兵去将突进来的太平军赶出去。卓立克图他布囊闻令,没有任何迟疑,就带着部下千余蒙古兵纵马往东边赶。
卞家河口镇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从东头到西头长有六七里地,原先镇上沿街都是商铺,可打豫亲王多尼屠了扬州城后,十多年下来,虽运河漕运仍很发达,可这卞家河口一直没有恢复二十年前盛景,以致镇上的空房子很多,那些屋子不是因为年久失修,大半都破败不堪。老人们说,想要河口再度繁荣起来,恐怕得要百年。
街道上,到处都是来回奔波疲于奔命的绿营兵,四面八方都是太平军的喊杀声,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太平军正在猛攻卞家河口。天上不时有炮子落下,或砸在街上带走几个倒霉鬼,或落在屋顶上,掀飞一片瓦片,或砸在墙上,砸出一个大大的窟窿。太平军的火箭不断的射进镇中,引燃了处处火头,风一吹,火势立时蔓延开来。
卓立克图他布囊往东边增援的路上,就看到东边火光满天,铳声比北京城放爆竹还要响。一路过来,到处都是溃退的营兵。卓立克图他布囊顾不得这些溃兵,率部猛冲那些正端着火铳,不断往前面扔着爆炸物的太平军冲去。镇子地形狭长,不利蒙古兵纵马突击,他们大半只能从马上下来,借着座骑掩护以弓箭射杀冲进来的太平军。
冲进来的太平军在蒙古兵的阻击下难以进一步扩大胜利果实,第五镇镇将于世忠亲自组织了两次攻势,却都没能击溃当面蒙古兵,一时有些焦急,但也知清军占有地利,这镇子环境又复杂,第五镇没法大范围展开,只能从这处突破点往里填人命,填到清军受不了为止。
“爹,让孩儿带人上吧!”
于世忠独子于佑明见蒙古兵利用战马和房屋做掩护,将己方死死挡住,先突进去的两百多人竟叫蒙古兵射死大半,眼睛不由红了,拿着长枪向他的父亲请战,要求由他带兵从东北方的两处矮墙翻过去抄蒙古兵的后路。
在于佑明的苦苦请求下,加上攻势不顺,于世忠咬牙同意。于佑明出发时,于世忠将自己身上的盔甲脱下给他,又将妻子留下的一块玉佩挂在了儿子胸口,目送儿子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父亲,你曾说过,忠臣无后。”
于世忠想到了当年在潮州时,儿子曾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他的心微微颤抖,他想出声叫住儿子,但最终他没有这样做。儿子长大了,和做父亲的一样也是大明的军人。军人不历经血火,算什么军人!保护儿子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磨练,让他成熟,让他经历血与火,如果不经历这些,他又如何成长。
望着那些正前赴后继向镇子冲去的部下,望着那些身中数箭还在大喊杀敌的部下,于世忠动容了。也许,当年的浑河战场,他的父亲和哥哥们也是这样做的。而他们,都有父母,都是为人子,为人父。身为他们的将军,如果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冒死战斗,他又凭什么要求他们为自己身后的这面“戚”字大旗卖命。
于佑明带兵从地上一路向前爬行,在距离矮墙还有一丈多远时,向着墙后扔出了几颗震天雷,然后从地上跃起发一声吼,带头向矮墙冲去。矮墙后的绿营兵被炸伤数十人,正混乱时,十几个身影跃上矮墙,他们立即拿矛剌去。不想对方手上却都抓有一把石灰,跃下时石灰抛出,前面的清兵立即被呛到眼睛,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利用这短瞬的空当,于佑明长枪奋力一剌,将一清兵直往后面推去。一齐跃进来的戚家兵们用朴刀奋力砍杀着,矮墙上一道又一道身影落下,在取得一块空地后,戚家兵们迅速组成一个个“鸳鸯阵”,相互默契配合着一点点的将清军往后方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