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忙上前:“公子,别伤了脚。”
高小六犹自不解恨,连踹几脚,直到窄裂缝变成了一个裂洞。
“我都告诉他如今什么形势,竟然还敢乱跑。”他恨恨骂,“他是觉得我们败落的还不够,死的不够透吗?”
“这些偏远之地的堂口招纳的人就是散漫。”知客轻声说,“什么都不懂。”
也什么都不听。
高小六非长老非堂主长更不是掌门,手中没有任何令信,京城这边还好,那东堂来的乡下人根本不听他。
“公子先别急,先把人找到,市面上传来消息,差役们也盯上他了。”知客说。
高小六要说什么,有杂役急急进来。
“公子,老爷醒了。”
高小六脸上的愤怒暴躁尽消,无奈叹气:“我爹真是能睡啊,这么能睡,这家业早晚败了。”
知客笑意更浓,说:“有公子在呢,老爷不担心。”
建平三年天降陨铁,掌门为陛下铸造神器,墨门五长老齐聚晋地。
晋王谋逆,朝廷剿灭,掌门以及四长老皆亡,京城高长老拼死杀出,传掌门令让所有弟子离散。
高长老的传令及时截断了朝廷追查,保住了门中子弟性命,但他本人重伤。
万幸门中有名医,救下性命,但魂魄不稳,常常昏睡,一个月能醒两三天。
高家家宅就在会仙楼后,高小六穿过重重院落,来到父亲这边。
这是一间简单的屋子,室内一套桌椅,一张木床,床上躺着一个胖乎乎的老者,穿着青色衣袍,袖口上还打了块补丁。
天下最会做生意的会仙楼东家,人人都忘记了他的名字,只知道外号高财主。
高财主赚钱无数,但极其吝啬,穿旧衣吃剩饭。
可能是上天看不过去,让他养了一个极其浪费能花钱的儿子。
高小六走进来,让整间屋子都金光灿灿。
高财主牙缝里吸了口凉气,闭了闭眼。
“哎。”他说,“你一天到晚穿金戴银的,挂在身上不累吗?”
高小六充耳不闻,直接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将脚翘起来,指着草鞋。
“金子做的草鞋。”他说,“让那些要以草鞋抓我的人,都懵了,如果按照那些老规矩,孩儿我就被抓去蹲大牢了。”
高财主更不能看这金子做的草鞋,摆着手让他放下放下,念念几声罪过,才说:“蹲大牢就蹲啊,有什么大不了的,自来没有听过因为穿草鞋定罪的。”
他伸出手。
跟着进来的知客忙上前将高财主扶起来,熟练地摆放靠枕,再端来桌上的茶水。
高财主靠坐在床上,吃了口茶。
“爹,老规矩该改改了。”高小六撇嘴说,说到这里又眉头一竖,“现在也没规矩了。”
高财主说:“不要胡说八道,经不起一点事。”说到这里看知客,“又有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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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客忙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讲来,从胶州伶人进京杀人,到西堂突然活了过来。
高财主听得津津有味。
“许久没有这么有趣了。”他说,“先前醒来的日子,跟昏睡没什么两样。”
他略有些浑浊的眼里又几分怅然。
“这日子,总算是有点曾经的样子了。”
高小六皱眉:“爹,你觉得这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高财主说,“果然是我辈中人,无畏无惧,前赴后继。”
高小六呵了声:“是前仆后继的惹事吧,爹你先开心着,我去想办法保住这个乱窜的伶人。”
高财主摇摇头:“不用。”
高小六一愣,不用?
高财主握着茶杯慢慢喝了口,说:“不抓住怎么让大家知道是我们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