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令冷霜凝一愣,最终却是笑了,带着轻嘲道:“我这十年,看的最多的便是自家人欺凌自家人。他们同族、同宗,却仍要分出个尊贵卑贱。你觉得,当他们以人命做赌取乐之时,想过那些人是自己的同胞么?白国还是炎国,人族还是妖族,于我没那么重要。真心护我之人,我定倾心相互,纵以命相抵与世人为敌,亦不顾!不悔!”
少女声音清亮铿锵,钢刀般戳破山林的寂静,激得人血液为之一沸。
两人遥遥相望,一时无言。
冷月自树梢间悄悄探出头来,镀一片斑驳于男子身上。他垂眸一笑,终是抬脚走来,步伐散漫姿态闲适,噙一丝温暖笑意,于少女面前驻足。他望着她,眸色如天地间明丽的春芳,轻轻执起她的手,将凤珠放在了她掌心。
“从今往后,莫再轻易将她示人。”
男子指尖暖润轻柔,凤珠冰凉清冷,月夜里生出不真实的感觉来。
冷霜凝微怔,问:“你……不收着她?既是故人之物,留在身边时常缅怀也好。”
凤天却笑看她一眼,“口不对心之言日后莫讲,我若真收回,你倒要后悔了。凤珠既已认主,我留在身边才是令她蒙尘。”说罢,将她方才未接的储物袋一并放于她掌心。
冷霜凝握着这两样东西,神色郑重,“不管怎样,我欠你两个人情。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还有,”她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我叫冷霜凝。虽然十年前就该告诉你,但是希望现在还不算晚。”
这一笑,让她身上徒增出些许温暖,对面的男子却看着她伸出的手,眼底难得闪过不解的光彩。
冷霜凝察觉出凤天的异样,她盯着自己伸出的手也是一愣,随即心中苦涩怅然。纵然已经在这世上度过了十年时光,但深埋灵魂里的某些习惯和观念果然还是改不了……
她淡淡一笑,便要把手收回。
男子的掌心却忽而包裹住她的手,眼神波光明灭里生出戏谑的笑,于她耳畔轻笑道:“你我之间不需言谢,我会记得按你的意思与那坊中管事说……我,要了你的。”
第十七章乘船渡海
沧州位于白国东部,毗邻白海口岸。若不谈帝京白都的古朴沉肃、世家积淀,只论繁华富丽、客商云集,沧州当为白国第一大城。
白海是地上四大海域之一,因盘踞四海中央的灵地仙岛乃是上古神地,传说是大地女神创造世间万物之地,自古此地便由除神帝外的唯一一位天地真神——大地女神掌控,因而为表对女神的敬意,四海之上禁止任何修仙者以坐骑渡海,即便是神阶之上也不可飞行于海域之上。
凡渡海之人必须乘船,这便造就了东港沧州的繁华。
古朴热闹的街道上,茶肆林立,酒馆肉铺飘香。正值午时,一名少女快步穿行于街道上,视两旁伙计小二的招呼声于不见,直接往港口而去。
东港岸,冷霜凝望着壮阔的港口船群,眼底升起赞叹。她深吸了口海风,看了看在岸上扎堆午歇的船工,寻着一处帆旗上写着“仙岛”字样的大船走了过去。
递上身份文牒和十块中品灵石,领了张盖着海泥墨印出海文书,冷霜凝便由一个船工领上了甲板。
这个时辰上船的人极少,船工便多打量了冷霜凝一眼。只见得这少女正当妙龄,容貌并不十分出挑,一双眼睛却是漆黑有神,随意望来一眼自有威严。虽发间只盘了支不起眼的木簪,身上披着的大氅质料却是上乘,身份文牒上也是出身世家。这般想来,船工神色不由恭谨了些,十分恭敬地将她引进了船舱。
大船分三层,上层是甲板,中层是住处,至于下层冷霜凝猜测大抵就是压石舱了。船舱里布置的雅致,花窗字画、软榻桌椅齐聚,船工上了热茶来,便退了出去。
去往仙岛的大船每日下午未时二刻出发,三日后到达。这些是冷霜凝进入沧州后一路行来听到的情况。
她喝了盏热茶,略解了解一路的劳累。其实,她本可以不必这么累的,凤天给的储物袋里有一张东港沧州的飞行符,但郁闷的是,她自凉州奔出去直到天亮才发现。这一切全拜凤天所赐,冷霜凝觉得她两辈子加起来没丢过这么大的人!说了句带有歧义的话也倒罢了,偏偏那人还愿意去曲解她的本意。直到她奔出去大半夜,耳边还依旧回荡着男子戏谑的笑意,醉人的眼眸,待到天色大亮时,她才想起身上还有储物袋这回事。
冷霜凝抚了抚额头,起身出了舱室上了甲板,走到高昂的船首。
沧州的冬天比凉州暖和,晌午阳光正好,有些暖融融的,但港口的风依旧有些寒气。冷霜凝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抬眸远眺,将这大城的壮阔气象揽入眼底。
她深吸一口清凉的海风,咸湿的气息里仍然混着些远处街上四溢的饭食香气。虽然已经吃过辟谷丹,肚子不会感觉到饿,但对于许多年不曾吃过饱饭的人来说,这香气仍然有着诱人的吸引力。方才经过那条长街时,冷霜凝尽力不让自己去看那些香喷喷的食物,她不是不知道离船起航的时辰还早,早得足已让她停下脚步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但是她不愿意停留,总觉得不早些踏上船她就不安心,大哥还在等着她,她必须速去速回。
不得不说,凤天给她的储物袋,里面的东西都极有用处,却又不会让她太惹眼。她从里面发现了一对薄薄的短刀,比她平时用的凡品好许多,应是灵品的双刃。文牒上的身份似乎与某个世家有关。她用易容丹换了不起眼的容貌,身上穿着的衣衫却质料上乘,让她既不会太惹眼,又不会受人轻视。
此外,储物袋里还有一张凉州的飞行符。只要她渡劫成功,乘船返回港口,便立刻可以回去。
冷霜凝在船首远眺了一会儿,午时过后,船上陆续开始人多了起来,她这才回了舱室。直到快要起航时,她觉得船舱有些闷,才又上了甲板。
只是刚一上去,她便察觉出甲板上的气氛有些不太对。
只听得船工呼喝道:“走走走,下船下船!客满了,你们几个乘明日的船吧。”
被撵的有四五个男人,穿着普通。这几人应是顺利上了船的,盖着海泥墨印的文书都拿在手上,遇到被撵下船的事情大多面色隐忍,像是见惯了一般,只是摇头叹息着把文书交还回去,领回了灵石,便乖乖下了船去。
这时,听一女子的声音传来:“这才空出五间舱室来,我们这一行可有六人。再找一个撵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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