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城破,拓跋尘的父亲在帝京必斩。
自从宣布独立后,赤烈军一路所向披靡,连下炎国三分江山。如今,却在赤水城,遭遇了最大的挫折。
一个拓跋裘,并无法扣开赤水城门,为了父亲安危,拓跋尘和拓跋家老爷子誓死不开城门。
两军开始了长久的对峙,谁也攻不下谁,且每回都在关键时候收手,赤子烈终是无法不顾拓跋尘父亲的性命。
对峙时间久了,仲奚几番来劝赤子烈暂弃赤水,转而越过南坪山,先拿下其他城池。
这赤子烈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他若拿下其他城池,却惟独久攻不下赤水,以炎皇的多疑,难免怀疑拓跋家族,到时拓跋尘的父亲还是有险。
正当赤子烈几番犹豫不决时,一道旨意传入了赤水城。
这道旨意令拓跋尘手不由捏紧,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日,最终还是将其拿上了城头。
城下,两军再次对阵。
拓跋尘将这道旨意凌空掷下,冷霜凝旋身而起,当先接下,打开一眼,目光一顿,手指一抖。
赤子烈从旁看过一眼,目光同样一变。
这是一道炎皇给冷霜凝的旨意,意思是:欲见汝父,孤身来见!
冷霜凝拿着这道旨意许久,动作缓而沉地抬眼看向赤子烈。
她的父亲,还活着?
当初在炎金宫中,赫连昂分明说冷霜凝的父母已被家族处置,而此刻,竟然告诉她父亲还活着?
“我不同意!”
赤烈军账中,赤子烈拍案而起,“真伪难辨,你去了送死而已!阿然,冷静!”
“我很冷静。”冷霜凝眸光清明,“不能确定的事,我不会去冒险。但万赤城中确实有人需要救。”
“你救得了么?我们是怎么才从帝京出来的?你去了,以为自己还能再出来?”赤子烈负手而立,黑眉沉肃。
冷霜凝不语。她并非鲁莽之人,怎不知其中凶险?心中也并非下定了决心要去,只是来找赤子烈商量下有没有可行性,谁知一来这厮就拧眉瞪眼。
冷霜凝蹙了蹙眉,也站起身来,“硬碰硬自然是不成,总要想想应对之法。拓跋尘的父亲若是不救,赤水城如何拿下?”
“这是我的事!”赤子烈想也不想便道。
冷霜凝一愣,盯着他看,“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是么?”
赤子烈也是一愣,随即眼底便有懊悔神色。他不是这意思,只是听她要去犯险情急之下才脱口而出,倒忘了这女人脾气向来不比他好。
“好!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别管!”冷霜凝一甩袖子,独步而出。
“阿然!”赤子烈大步跟来,冷霜凝已入了对面自己帐中。赤子烈在帐外徘徊数次,脚步跺得地都颤,却最终黑着脸一屁股盘膝坐在她帐外,亲自守着。
来来往往的赤子烈军目不斜视从他们的王身边走过。待走过去之后才相互看一眼,忍不住偷笑——殿下在姑娘这里吃了多少次瘪了,怎么还没学会怎么跟姑娘相处?女人都是要哄的,姑娘性子烈,殿下性子也烈,这俩人碰一块儿,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哦!
军帐中,冷霜凝盘膝坐在地上,沉着脸瞪着帐子,仿佛要透过帐子把那混账的背戳个窟窿。
这混账真的以为她会鲁莽地往万赤城跑?那地方她去过一回,知道出来有多难!她若是陷在里面,赤子烈势必全力来救!他打下这江山不容易,赤烈军、自由军,这些伙伴相处久了自有感情在,她怎能以一己之私,看着他们全跟着她去送死?
只是不去,炎皇那诏书中关于她父亲的生死之事,她却是忧虑。尽管这父亲自己没有见过,也没有感情,但毕竟发过誓,若是父母在世,要一尽子女的责任。如今生死消息就在眼前,怎能弃之不顾?
冷霜凝闭了闭眼,心中如焚。
“姑娘。”
帐子里忽然传来一道男子低沉的声音。
冷霜凝没回头,便知是穆贤义。
“你家主子又有消息了?”冷霜凝盘膝闭目,淡淡问道。她等凤天等了一年多,早已接受了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踪,反正给他的佩饰上有她的气机在,只要知道他安然无恙,她便放心了。
“是。主子说,若炎皇以姑娘生父为要挟,切莫入帝京。”
冷霜凝微微蹙眉,这才睁开眼来回头,帐内的角落阴影里,果然立着一人,冷霜凝的目光落在穆贤义身上,淡淡道:“你家主子料事如神,什么都知道。”
穆贤义微微躬身,“是,主子料事如神,世间难有主子预料不到之事。”
冷霜凝微微一笑,略微有些哭笑不得,没好气道:“我看起来像是在夸你家主子么?”
穆贤义不答,冷霜凝收回目光,转过身,“他可知道我父亲生死的事?”
“属下不知。此事是主子早就与属下说过的,只说是若有今日,需劝姑娘莫入帝京。”
“……”早就说过了?那即是说,凤天早知有今日。那他到底是知不知道她父亲生死的事?这人,什么事都神神秘秘的。
“我知道了,告诉你主子,我暂时不入帝京,看看情况再说。”冷霜凝背对着穆贤义道。只听身后微微躬身衣衫摩擦的声音,接着,人的气息便消失不见了。
帐外,赤子烈转头盯着紧闭的帐子,蹙眉不语。
阿然身边一直跟着个人,他以前感觉不到,自从废修的体质破除,修为一跃至仙阶巅峰后,便隐约感觉到阿然身边一直有个人。这人气息很诡异,时有时无,摸不着身在何方,但却能感觉到他在。这是什么样的功法,连他也弄不明白。但却能猜出这人是谁放在阿然身边的。
凤天这个人,白国仙宫的掌院真君,皇族神殿的神官,深得白皇信任,却行踪神秘。
赤子烈皱着眉,他总有种直觉,这个人深不可测,定然不简单!阿然也不知怎么想的,怎么就对这男人这么着迷!
烈王殿下很郁闷,恶狠狠盯着帐子,也差点把军帐瞪出几个窟窿。然而,军帐没瞪穿,帐子便被人掀开了。冷霜凝一出来,便看见烈王殿下恶狠狠的眼神,顿时一愣,眸中也是窜出怒火,原想说什么,此刻一看不由落了帐子,转身又回去了。
赤子烈脸一黑,眉宇间染上懊恼之色,大手一挥,掀了帐帘就大步走了进去。
“行了,我的错!成了么?”他一进来就黑着脸道歉,眼睛死死定在盘膝闭目打坐的女人身上。
冷霜凝不语,也不动弹,继续打坐,却是能感觉到对面男人沉沉的目光。半晌,只听有人坐了下来的声音,冷霜凝眼睛眯了条小缝儿,见烈王殿下竟然面对面坐了下来,他盘着膝,大马金刀坐在地上,却是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冷霜凝眯着眼的目光跟他沉沉的目光撞上,顿时便眼一闭,这回真不看他了。
赤子烈被她气笑了,手肘支在膝上,撑着下巴定定看她。见这女人真是一副要打坐修炼的模样,但浓密的眼睫却是微微扑簌,玉珠般小巧的鼻尖儿在昏暗的帐子里一抹润泽,看起来就像是闹脾气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