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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1 / 2)

 生活有时就是这样,毫无征兆来了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原本平静的生活起了涟漪。

自打见了王老板,邓老师内心的平静就被打破,情绪起起伏伏,对未来把握不准,让他心情一时豪情万丈,一时又犹豫不决。

已经习惯教师的生活节奏,突然说要改变,去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邓老师不免心生怯意。让他下不定决心的还有他的学生,好不容易带到现在这境地,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一向躺下就能入睡的他,失眠了。

第二天改卷,脑子晕乎乎的,睡不好觉,人也蔫了。同事们在谈论昨晚牌局的趣事,相约晚上再战。邓老师在一边插不上话,只能埋头改卷。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转到外贸局,意味着现在的圈子也会改变,以后一起侃大山的机会应该不多。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下不定决心,就一直纠结于心。想找家人商量,又远在深圳,哥嫂家没装电话,远水救不了近火。秀梅同样很难联系上。找谁商量好呢?犹豫不决的邓老师最后想到了茵茵,吃完午饭,便急急脚去学校的电话亭打电话。

电话接通,没等茵茵开口,便迫不及待的把王老板想推荐他到外贸局的事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来。茵茵也是意想不到,一时也给不了什么建议,只是和他一起分析。做老师的话,比较安定,清水活田螺;转到外贸局,大学时下苦功学的英语就有了用武之地,边外收入比老师多,但可能就奔波点,经常要出差。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去还是不去?”邓老师下不了决心。

“怎么说呢?看你自己需要吧。你对未来生活的想象是什么?”

“我当然希望有钱,这样现在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邓老师不假思索地说。

“那你就选择转到外贸局吧,只要你够努力,应该比老师有钱途。”

“哦哦,说真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又舍不得我那班学生!”

“凡事都有个过程,当初我也像你这样,下不了决心。后来还是跳出来了,慢慢适应就好。”

打完电话,邓老师心里已有答案。立刻打电话答复王老板,号码按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转行,这么大一件事,还是征求一下家人的意见才好!

在校园里转了一圈,邓老师再次拨打王老板的电话。先是谢谢他的好意,然后说,去外贸局是好事,但毕竟兹事体大,能不能宽限几天,让他和家人商量一下。

王家发沉默了一会,说:“你说的也是道理,我能理解。现在也快过年了,要招工也是明年的事。你就和家人商量好了再回我吧。我先给顾局长通通气,叫他给你留个名额。”

出乎意料的好结果。想不到王老板这么支持他。邓老师心中充满感激,声音都有些颤抖,除了感谢,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语表达他现在的感情。

转行的事暂告一段落,邓老师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按步就班地做完期未工作,就等着哥哥他们回来再作决定。

放寒假也不敢松懈,少华仍然坚持每天早上晨读英语。邓老师的话让他想明白,要得到心中所爱,就必须提升自我。

儿子生性,最开心的当然是父母,姚老爸见少华不再赖床,有时候比自己还早起,心中甚是欢喜。吃饭的时候不忘提醒少华,有空指点一下少东,让他也考上县一中。少华差点喷饭,笑着说:“老爸,你真会开玩笑,少东成绩一直都这么好,考上县一中是板上钉钉的事。”

“话不能这么说,考试的事谁能预料!做人做事都要谨慎为好。”姚老爸边吃饭边谆谆教诲。

“放心吧,老爸,我能考上县一中的。”少东低头吃饭,语气充满自信。惹得全家哈哈大笑。

姚老爸心情大悦,许愿说:“如果少东也考上县一中,拜山的时候,买一封大的鞭炮烧给你爷爷奶奶。告知他们,儿子虽然没用,但他们的孙子很争气。”说着说着,眼里竟闪动着泪花。

少华和少东大骇,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让父亲伤心。姚老爸擦了擦眼睛,说:“没事,我是开心太过了。”

“你爸就这点出息,年纪越大就越像个小孩,动不动就烟熏了眼。”姚老妈在旁解释道。

少华和少东沉默不语,低下头,默默地吃着饭。按惯例,姚老爸又该说家族的辛酸史了。说爷爷那辈多辛苦,为了让他们母子能活下去,偷偷把米藏在大粪坑里。因为家庭成分问题,自己只念了高小就去流浪,吃了一辈子没知识没文化的亏。这些故事,从小听到大,姚老爸一直乐此不疲。

放假的日子相较于在学校,是轻松愉快的。除了学习,还有时间去找鸿明建萍他们聊天。几个年轻人棸在一起,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从学校趣事到谢霆锋的歌曲《因为爱所以爱》有没有语法问题,再到文学作品分亨,无所不包,经常是由下午一直聊到晚上。时间过得特别快,这时候是最快乐的,心灵得释放,在思想碰撞的嘻嘻哈哈中诠释着青春的飞扬,热血青年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有朋友聊天是幸福的,少华庆幸有这样的朋友,在北风萧萧,树叶在地上打卷的午后,有人陪着你,一壶清茶就可以消磨一个下午的时光。这样的日子,就如淡雅的茶叶,慢慢地释放出令人愉快的茶多酚。茶,性静而不燥,恬淡有度,平等待人,喝茶是一种心境,聊天就是一种生命状态,是友情的平和展现。

书香、茶香,家庭的烟火气,是少华和少东假期生活的三要素。已经长大的少华,有了自己的思想,年轻的身体内也经常奔腾着狂野浪漫的因子。鸿明开始蓄胡子,想试下胡子拉碴的样子会不会有种男人味的成熟感。少华虽然也有蓄胡子的冲动,但还不敢付诸行动。有时私下听他说和李水娇去压马路的浪漫,心中也会蠢蠢欲动,好几次想打电话给向岚,最后还是作罢。

年轻就是这样,思想活跃,神游万里,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梦,但真正行动的少之又少。个别像鸿明这样敢想敢干,有文艺气质的,很容易给贴上另类的标签。果然,鸿明蓄须不久便受到了父亲的压力。理由很简单,不容置疑,也有点搞笑。听鸿明说,那天晚饭的时候。炳叔停好拖拉机,一言不发地进了门。大家以为是拖拉机又坏了,心情不好。待到吃饭,炳叔突然发话,责问鸿明,这个家到底谁是父亲,怎么你的胡子比我还长?

鸿明一下子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为的是这事。本想辩解说这是一种成熟的标志,看到炳叔铁青着的脸,又咽了回去。

少华听了鸿明的诉说,忍不住哈哈大笑,少东更是把茶水都喷出来。反对儿子蓄胡子的理由千万条,炳叔偏偏有农民的朴素又文雅,还让人不知如何反驳。鸿明只好乖乖地把胡子刮了。光滑的脸颊,比原来胡子拉碴确实英俊很多。少华安慰鸿明。

临近过年,年味越来越浓,家家户户大扫除,买年货,浸粽叶。邓老师回到家,便马不停蹄的忙前忙后搞卫生。很久没回家,家具都积满了灰尘,屋子充满浓重的霉味。柴间的木柴已所剩无几,嫂子可能很快就要临盆,到时也需要大量的木柴。搞完卫生,接着就是上山砍柴。石砰村的山上,遍布松树,邓老师带了刀锯,清晨就出发,到自家的山上伐木。

天寒地冻,路边的草叶上结了霜,白色的粉末粘在叶片上,衣服一碰就簌簌落下。爬到半山,朝阳驱散了晨雾,给松林披上了金色的外衣,金灿灿的却没给人带来太多的暖意!还是很冷,拿锯子的手被冻得发麻。

山风呼啸,松涛阵阵,罝身茫茫苍苍的大山里。真有点孤独得瘆人。邓老师选了一棵树干歪扭的松树,先用刀砍出缺口,再用锯子锯,很快就放倒了一棵。

很久没干这种粗重活,甫一接触,真有点受不了。邓老师做做停停,休息的时候,坐在一土墩上,看着远处山峦青绿色的松林在寒风中如波浪般起伏。忽然想起那年冬天,和青芸、文英她们爬铜锣村的北峰,也是这么大风,松涛阵阵。鼻子不由得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一个人干了三天,终于小有成就。看着院子里堆成小山的木柴,邓老师胸中腾起一股豪气,挺着胸膛,男子汉的气息喷簿而出。艰苦的生活,能磨砺一个人的意志,粗犷其品性。

这三天,邓老师的肩膀磨破了皮,手也长了老茧。这三天身体的劳累,精神反而很富足。每天一睁开眼就想着上山,杂七杂八的想法都没有了,脑子像被清空一样,澄清透明。

把家里的一切搞妥当,就等哥嫂他们回家过年了。看着虽然简陋,但整洁的家,邓老师心里舒坦,时不时站在院子里看自己的劳动成果。

腊月二十七早上,天刚蒙蒙亮,石坪村的宁静就被一阵狗吠声打破。不多久,院子就传来脚步声,邓老师一激灵,睡意全无,急急脚的跑去开门。

刚到家门口,门就自动打开,启茂诧异弟弟的反应真快,怎么知道他们今天回到的?

“你们回来,村里的狗早就通风报信了!”邓老师笑着说。

“对哦,上村下寨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启茂放下东西,扶着秀兰坐下。

“今年怎么提前回家了,我原以为你们会腊月廿九才回来的。”

启茂指着大腹便便的秀兰说:“你看她,快要生了。老板结完工钱就赶着回来。”

“我煲点热水给你们洗澡再休息一会吧。”邓老师说。

可能是晕车,秀兰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一直不出声。启茂欣然接受,点头说:“坐了一晚夜车,蓬头垢面的,确实要洗洗。”

本来是想征求哥嫂关于他转行到外贸局的意见的,看到他们都满脸倦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晚上,兄弟两人坐在屋厅里聊天,秀兰在一旁烤火笼,顺便把邻居给的蕃薯放进火笼里煨。

“哥、嫂……”邓老师停顿了一下,说:“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

“什么事呢?”启茂边给水烟筒加水边问。秀兰也抬起头看着他。

“我想转到县外贸局工作,你们觉得怎么样?”

“哦?”启茂放下手中的烟丝,盯着他问:“此话当真?你真有能力去外贸局?”

“嗯嗯,我的一位朋友,他说推荐我去。应该问题不大。”邓老师自信地点头说。

启茂听完,和秀兰交换眼神,一时无语。本以为邓家出了个大学生,在城里有份体面的工作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现在竟然要转到外贸局,真是大大超出他的想象。

屋厅陷入了寂静,昏黄的灯光下,水烟筒“咕噜咕噜”地响,火光明明灭灭,映着启茂黝黑的脸。

“单位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按理说应该不错。你自己作决定吧。”沉默良久,启茂吐出一口烟后说。

“我是担心你能否适应,毕竟是政府部门吧?我也不懂。”秀兰在旁补充。

“是啊,这些我们都不懂。你有同秀梅商量过吗?”启茂问邓老师。

“还没呢,放假到现在,还没见到她。之前她在广州,又很难联系。”

“这小妮子,没放假的时候就催着要来探我,现在放假了这么久,也不来找你。”说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八成是害羞了!”

“哈哈哈……”启茂一阵大笑。邓老师低下头,脸热辣辣的。这段时间一直忙个不停,竟然把秀梅忽略了,放假这么久都没去找她,是自己的不对。

“很快就要过年了,明天给爸妈买点年货吧。”秀兰对启茂说。

“啊,哥,我帮你们送去吧。嫂子挺着个大肚子,不方便。”邓老师很踊跃。刚苦恼找什么理由去见秀梅,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启茂和秀兰相视一笑,点头答应。邓老师很兴奋,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秀梅,心中的快乐溢于言表。

蕃薯熟了,香气弥漫。秀兰把蕃薯从火笼中挖出来,刚好一人一条,抓在手上滚烫滚烫的。剥开焦黑的蕃薯皮,一股淡淡的带着甜味的清香扑鼻而来。蕃薯肉湿糯松软,咬一口,香香的,甜津津的,是儿时的味道。一家人,吃着蕃薯有说有笑,就是人间好滋味。

哥哥回来了,冷清的旧屋多了许多欢声笑语,连山风吹过松林的“呜呜”声都变成了美妙的催眠曲。枕着蕃薯的清香入眠,一晚都是香甜。

山里的村民都习惯早起,天刚放白,石砰村就醒了。各家各户开始打扫庭院,煲早餐,个别勤快的媳妇已经穿着水鞋去淋菜。在晨雾未消的溪涧边,时不时有说话声传来。

屋厅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时断时续,应该是哥哥起床了。时间还早,天气又有点冷,邓老师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早餐已经煲好,嫂子也已起床,正坐在屋厅里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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