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二百九十五合作
葛律师一时也想不起有什么好说。东湖区政府对他而言,目前还是个抽象概念,他不知道这项决议的背后,到底是区长还是书记的意志在起作用,他只是凭着以往的经验知道,如果爱西要改变这项决议,就必须把工作做到更多、更高级别的人身上,而现在最好的办法是静观其变,先听听对方的方案。
他吁了口气,冲汪所长点点头,礼貌地请东湖方面讲解方案。汪所长急忙解释道:“我们可以建五栋高楼,一栋给内部职工,另外的都可以作为商品房出售。那个地段的高层商住楼均价已经涨到了三千多一平米。”
听了这话,葛律师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廖主任,后者微微点头表示道:“嗯,规划局方面,我们可以协助做工作。”
葛律师微笑着问:“如果我们要求把您说的这一点,写在协议里,可以吗?”
他的话让廖主任一时有些语塞。汪所长马上抢过话头:“廖主任的话就代表一级政府,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葛律师的心里冷笑了一下:咱们的协议都已经谈到这个份上,政府不是一句话就推倒重来了吗?他满脸堆笑地推托道:“不是我不相信,是他们老美做事情,都得凭白纸黑字,否则我很难跟他们解释。”
廖主任听了这话,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好,我们办事也应该和国际接轨嘛。这个,我在这里负责任地向你承诺,这一条可以写到协议里。”
接下来,双方又谈了许多细节问题,葛律师象征性地征求了身旁两位负责技术的同事的意见,这两位同事自然提不出什么新问题。他作势看了看手表:“欧总的电话会议应该结束了,我看咱们大家先休息一下,我去房间请他下来。”
葛律师进了总统套房,查理欧正在暗红色的八仙桌旁,埋头处理电子邮件,他的目光没有离开笔记本的屏幕:“我还要五分钟。,这些‘九头鸟’又提了些什么新想法。”
葛律师扼要而客观地将东湖的方案和盘托出。他知道查理欧的习惯,喜欢将事实和评价分开,他现在只告诉查理欧事实,而不夹杂一丝自己的感觉。
“呵呵,我们想娶他们的一个女儿,他们倒想把一家子都嫁过来。”查理欧“啪嗒”一声关上笔记本,打开行李箱,开始一丝不苟地选择领带:“你的意见
呢?”
葛律师讪讪地笑着,跟在查理欧的身后,边努力看他的脸色,边表自己的评论:“中国人结婚嘛,就是和对方整个家庭结合,所以他们这么想也不奇
怪。”他见查理欧没有表示明显的异议,就大着胆子接下去说:“我觉得别的倒没什么,那块地很有价值。如果能谈得好,到时开成功,至少可以赚它个大几千万。”
查理欧对着穿衣镜,正了正领带,满眼含着宽容的笑意。他觉得葛律师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都有强烈的土财主心结,以为占有了土地,就掌握了财富,但财富实际上是由人创造的,没有优质人口,单纯的土地并没有什么意义。
葛律师的想法他很清楚,爱西如果拿到了这块土地,可以在东湖搞房地产,从而在短时间内赚上一笔。但这有违查理欧的商业理念能买到的东西决不自己做。在东湖所的旧址上开房地产,可由很多专业的房地产公司去做,当然,这就是一个有许多供应商的竞争市场,爱西做房地产并没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而没有核心竞争力,就不应该进入那个市场。
商业理念往往很简单,但越是简单的理念,却越难坚持,因为人们常常受到诱惑。但如果爱西不打算去开那块土地,东湖方面所提出的新方案,就失去了非常关键的价值,那么收购x8的谈判又该如何进行下去呢?
查理欧正在沉思着,葛律师却在一旁催促道:“欧总,我们应该尽快有个原则性的意见,您就可以下去见见他们,以后我再细细地跟他们讨价还价。”
查理欧眼中的笑意凝固了,他穿上短大衣,冷冰冰地说:“他们的方案不能接受,这不符合爱西的经营方向。”
葛律师吃惊地看了查理欧一眼,马上反应过来,随声附和道:“是啊,我们是走专业化的路线,怎么能去做房地产呢?只是他们这个方案,对国内的公司很有吸引力,如果我们不接受,x8很可能落入他人之手。”
这倒是个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由于查理欧为了促成收购计划在总部通过,将收购的可能性作了过多的正面描述。爱西总部受其影响,早就将x8技术列入产品线的扩张计划。现在收购告吹,他们对中国区的办事能力,必然会打上重重的问号。
查理欧明白,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但楼下的客人们却是拖不得的。他朝窗外看了一眼,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全黑了。
“走吧,他们的方案毕竟显示了一片诚意,咱们晚上在这里做东,请他们吃顿饭,顺便看看还没有其它的可能性。”
夏琳与武锐锋订好约会后,一算时间,还有四个多时的空闲,她准备先抓紧去美厅做头。
夏琳的那头披肩直,曾伴随着她在各种正式场合宣讲产品,接待高层客户,但现在她对着美厅里银光闪闪的梳妆镜,左右摆弄着,却有些信心不足。
“唉,不过就是去吃餐饭嘛,怎么比第一次拜见大客户,还要上心。”
直到反复看过几十种型的样本,夏琳才下定决心,看中一款把直烫成蓬松飘逸的卷。
当她坐到舒适的皮圈椅上时,忍不住朝镜子中的自己撇了撇嘴:“武锐锋那家伙,可不一定会有那么细心,看出我型的变化。不过自己马上要去培训销售人员,这种型至少会显得成熟些。”
做头的时候,夏琳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去哪里吃饭。蛇口的海边有一家豪华西班牙餐厅,雪白的欧式建筑,矗立在临海高大黑黝的礁石旁。入夜时分,通明的灯光透过大落地窗,投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夏琳对那里的典雅气氛,有深刻的印象。
美厅里放着《阿甘正传》中的主题音乐《幸福的味道》,这既是夏琳最钟爱的乐曲,也非常配合她现在的心情。给她做美的帅哥一看她陶醉在音乐中,就示意前台多放了几遍。
夏琳的思绪像白色的鹅毛在空中轻舞,她一回忆起西班牙餐厅的灯光,马上警觉地张开双手,伸出十指打量了一番,这些天她忙着购物、布置房间,没有费心打理指甲,指甲都有些灰暗,油彩有些剥落。这样的指甲在灯光下肯定不行,武锐锋的眼睛亮着呢。在做好头后,夏琳又去做了手部护理和指甲,直到十个指甲都炫出淡雅、闪亮的珠光,她的自我感觉才恢复。
就这么一番包装,时间眨眼就飞了过去。等到武锐锋打电话来问该到哪里接她时,她才在家选好了衣服、香水,最重要的化妆,还没有开始。
她知道武锐锋开车过来用不了一刻钟,而他可是个不愿意浪费时间等人的家伙,情急之下,她赶忙采用简易流程,匆匆描眉画眼,心里不停地埋怨自己:这才闲下来几天,怎么就磨磨蹭蹭地不在状态了。
夏琳把一切收拾停顿,又上下检查了一遍才出门。
刚走出蛇口花园,只见街旁停了两部警车,车顶的警灯在刺目地闪烁着,车旁站着些看热闹的行人,佳记水果店的四周拉起了警戒线,几个面目严肃的警察抱着一些纸箱,从水果店的里间走出来,有几名电视记者正在忙前忙后地摄影。
夏琳刚想看看武锐锋的车到了没有,中午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韩国女孩,在一名女警的带领下,神色惊恐地从里间出来。她正觉得好生奇怪,探头看个仔细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一看,是坦克打过来的。
坦克是武锐锋手下一等一的大将,本名叫谭克,人长得粗壮、精干,解决技术难题向来敢打敢拼,那股气势就像一辆重型坦克,碾过街角的废墟,因此在飞扬大家都叫他坦克,本名却渐渐被人忘了。
坦克是湖南人,说话有点湖南口音。武锐锋第一次将他介绍给夏琳时,她一听坦克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笑了,因为她知道湖南人习惯将过了门的媳妇,称为“堂客”,正好和谭克同意,她就和坦克开玩笑:“你是个男的,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呀?”
坦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我爸当时在西北支边,可能高兴得有点过了头,没注意到这一点。”
坦克的老家虽然在湖南,但却和夏琳的江西老家相邻,就和她认了半个老乡,每次夏琳去研部找武锐锋,他碰到了都会聊上几句。
夏琳一看坦克打来电话,心里马上收缩了一下:“别是武锐锋又被老板抓去开会,不能来赴约了。”
只听坦克在电话里心急火燎地说:“夏,我在香港出差,今天回不去了。我家那位好像要生了,你能不能送她去医院?”
“啊?现在呀?”
“是啊,本来预产期在一周后,不知怎么搞的。”
“行,坦克,你告诉我她的电话和住址。”
坦克的妻子夏琳见过两次,是个巧的腼腆女孩,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做妈妈了。
接完电话,夏琳有些烦乱地准备通知武锐锋计划有变,一辆乌黑锃亮的奔驰“唰”地滑到她身边停下,吓了她一跳。她正要不满地朝车里瞪眼,只见武锐锋在车里笑着朝她招手。
“咦?你怎么换了辆车?”夏琳上车问道。武锐锋平时开辆别克,几个星期也难得洗一次车,脏兮兮的简直看不出本色。夏琳常常戏谑地说他开了辆“难民车”,对此武锐锋的解释是:“难民就难民吧,爱因斯坦刚到美国普林斯顿时,穿得很糟糕,别人劝他穿得像样点,他说‘反正大家也不认识我’。过了一阵子,大家都认识了爱因斯坦,别人又劝他穿得好点,他老人家却说‘反正大家也认识我了,穿那么好干吗’,我这车啊,也就跟他的衣服一样。”武锐锋目光犀利,思维敏捷,最重视事物的本质,平时自然不会在意车是否该洗了。
“今天请你去赴宴嘛,我向接待部要了辆车。”看到自己的安排让夏琳惊喜了一下,武锐锋就像获得老师表扬的学生那样,面有得色。
武锐锋刚满三十岁,个子不高,理着平头,两只眼睛不大,稍稍有些凸出,夏琳说他是盯问题盯得太专注,恨不得把眼睛贴到问题上才这样的。而他自己则开玩笑说,是自己的大脑常常要激烈地思考,产生的内部压力太大,把眼睛挤出来了。
在飞扬,乃至整个通信界,武锐锋强大的思考能力,确实名声响亮。
但武锐锋和那些聪明外露的人不同,他极其善于调度自己的智力使用方向,只要是他认为价值不大的东西,即使再花里胡哨,他也会视而不见,而只要是进入他关注范围的问题,他就一定会彻底弄个水落石出。
在与夏琳交往之前,武锐锋也接触过几个年轻靓丽的女孩,但交往的时间都不太长,基本停留在较浅的层次,最后都无疾而终。比起女性的容貌,武锐锋觉得自己更容易被她们的智慧所吸引,但能和他的智力相匹配的女孩,实在凤毛麟角。
在武锐锋的头脑中,价值是他的头等目标,他重视生命的价值,而这种价值就体现在每天的生活中。作为飞扬研部的主管,他率领上千名智力优异的工程师们,攻克技术难题,他不仅要求自己保证高效率,也想方设法让手下能出又快又好的成果。除了用高额回报刺激自己的团队外,他还时时言传身教,把自己的座右铭灌输给对他敬佩有加的部下,那就是工作的效果,就是生命的价值。
武锐锋不知道,坦克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生命爱好者”,他的手下暗地里都简称自己的头为“生命”。武锐锋从工作中找到了生命的乐趣,也不急着找女朋友,这事就慢慢拖了下来。
“哎,车里挺香啊?”夏琳惊讶地问。
“噢,我差点忘了,后面有一束花,是送给你的。”夏琳探身到后座将一大束鲜花拿过来抱在怀里,鲜红的玫瑰、淡紫的康乃馨、橙蓝相间的鹤望兰,簇拥在一起,显得雍容华贵。夏琳对着鲜花深深吸了口气,沉醉在温馨的浪漫之中,因为坦克的电话而不能去吃饭的烦恼,被抛在了脑后。
“我去接待部取车,就顺便向他们要了一束。”看夏琳沉醉在鲜花中,武锐锋不合时宜地解释道。
“哎呀,你就不能不说这一句嘛,让我觉得你百忙之中能去买花,多好。”夏琳佯装生气地嗔怪着,虽然她也知道武锐锋不可能花半个时去买花。
“呵呵,一高兴说漏嘴了。”武锐锋不在意地笑笑:“去哪?我只有两个时。”
“他果然没有注意我的型。”夏琳一闪念,隐隐有些遗憾。
“锐锋,坦克刚来电话,他太太要生了,让我送她去医院。”
“哦?有这事?我等下要和香港电讯开电话会议,他就在那边主持。”武锐锋很重视坦克这员大将,常常让他独当一面,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纯爷们”式的,像坦克的太太要生孩子之类婆婆妈事,武锐锋从来不问,坦克也从来不说,仿佛提这些,就显得不够爷们。
“他都到这时候了,你应该安排别人去出差嘛。”夏琳轻声埋怨道。
“我太忙了,哪能顾得上他们的私事。要不,我另外找人去陪她?”
“还是别了吧,我都已经答应坦克了。”
“行,那我送你们去吧。”
“咦?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我这两时就是专门为你腾出来的,既然不去吃饭,陪你做点事也好呀,何况对坦克还有帮助。”武锐锋用时间像用钱一样,也有很强的“专款专用”意识,这段时间计划干什么,就一定要用在那件事上。
这时,街道上的两辆警车都开了起来。武锐锋跟在警车的后面,按照夏琳指的道路,朝坦克家开去。
正当警察们在查抄佳记水果店时,它的实际主人梁佳明,正蜷缩在街角的一间沙县吃店,远远地窥视着外面警察的一举一动,桌上的云吞面早已凉了。
梁佳明五十岁上下,面容干瘦,额头刻着深深的皱纹,脸色仿佛吸鸦片的人那样,透着青冷。但梁佳明并不吸毒,那褪不去的青冷,只是长期夜生活留下的印迹。
深圳的夜生活丰富多彩,丰俭由人。但梁佳明去的往往是耗资不菲的夜总会。如果佳记只是一间普通的水果店,那是无法支撑梁佳明频繁的夜生活的,当然也不会有警察的查抄。水果店只是佳记的幌子,它在里间经营的才是主业:洗钱。
梁佳明是深圳宝安人,1978年前随着逃港的人群,来到香港,但他在香港混得并不好。大陆8o年代改革开放后,梁佳明没有以港商的身份,荣归故里成立港资公司,但靠着朋友帮衬,他依然在开放中找到了一条独特的谋生之路,那就是充当“水客”。将那些税率高、体积、价值大的货物,以蚂蚁搬家的方式,通过罗湖口岸从香港运进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走水”。
梁佳明开始“走”的货物很杂,既有洋烟、洋酒、胶卷,也有手机、芯片,但他和一般的“水客”不同,他有一股出人头地的强烈愿望,不想靠做水客只混口饭吃。
慢慢地,他将走货的产品定位在货币上。这些货币主要是港币、美元和人民币。
但大量夹带货币出境,在中国是违法的行为,梁佳明早期也曾经被查处过一次,但那时他还刚刚入行,做事相当谨慎,每次夹带的外币都不太多,那次“事故”给他带来的损失并不大。
在这行混得久了,梁佳明开始有机会建立自己的渠道,他在香港和深圳的朋友,都渐渐为他介绍在口岸工作的海关熟人。梁佳明很清楚“有钱大家赚,有财大家”的道理,一来二去,就和他们中间的几位成了朋友,每个月分别给他们一笔固定的费用,梁佳明以后过关,就专门拣在他们值班的时候,自然顺风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