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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十六.(1 / 2)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八百十六

怀孕?虽然这事早料到会发生,他心里甚至隐隐地希望发生,但真的发生了,申明理还是一时有点发愣。他感觉她不会要挟他,朱雪梅不是那样的人。她说怀孕了,就是怀孕了。这么长时间在一起,在实验室,根本就没有避孕套,如果不怀孕,那才有点不正常。

朱雪梅又问申明理怎么办。申明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答案是明确的,她心里也许比他更清楚,但她所以让他来说,那就是要考验一下他的为人,试探一下他的心理,看他会说出什么,会不会心疼她肚里的东西。但他还是拿不准说流掉好还是说生下来好。申明理考虑一阵,也想不出第三种可能,但冷冰冰地开口就说流掉也太冷酷残忍。申明理换上了高兴的表情,在朱雪梅的肚子上抚摸一下,说,想不到我们有了一个小生命,让我看看,小东西长成了什么样子。

朱雪梅将他的手推开,说,别打岔,你到底想怎么办。

申明理说,我想让你生下来,生一个漂亮又聪明的儿子。

让申明理想不到的是,朱雪梅一下侧过来身子,几乎是贴了他的脸,说,真的?你说的是心里话?那我就给你生一个儿子。

感觉朱雪梅不像是开玩笑。难道她真的要嫁他?申明理又吃惊得浑身都有点紧张。和朱雪梅有关系这么多日子,他还真的没认认真真想过和妻子离婚,也没认认真真想过和朱雪梅结婚。细想起来,原因可能有两个。一个是感觉朱雪梅只是和他玩玩,他也只是为她解决一下生理需要。另一个是他也不敢想和她结婚,人家毕竟是未婚姑娘。现在看来,朱雪梅也未必不可能嫁他。虽然她还是未婚,虽然她长得也不错,但他和她的年龄相差并不算大,而且他还是副教授,如果他离了婚,他也是单身,他和她的条件也差不了多少。申明理强迫自己镇定一下,但他还是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离婚,而且离婚这样的事,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去想,况且妻子并没什么大的毛病。

朱雪梅死死地盯着他,似乎她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感觉朱雪梅还是在考验他,结婚的话也不是真心的,更不会生一个儿子。但如果是考验他,突然说这种话也可能有她的什么目的。申明理改为开玩笑的口气,说,你拿我开涮吧,你一个黄花闺女,怎么肯嫁给我一个半老男人。

朱雪梅仍然紧盯着他的双眼,说,是吗?你已经是半老男人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我感觉你还很年轻。

申明理厚了脸皮说,看是看不出来,一试就试出来了,再过两年,就更明显了,咳嗽气喘痰多阳萎,所有的老毛病就都出来了。

朱雪梅说,不对呀,我怎么觉得你的劲头很足,特别是床上功夫,好得超过那头良种公猪。

没错,朱雪梅确实是在试探他。好吧,你试探我,我也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申明理说,和你比,还是不般配,再过几年,就爬不上你的床了,再过十几年,就爬不到你的身上了。

还是在玩弄老娘!早就知道你肚子里藏了什么杂碎。为他办了那么多的事,为他操了那么多的心,狼心狗肺,连点带感情的话都没有。朱雪梅一转身,给他一个后背,说,你滚吧。

滚就滚。起身摸到了裤子,申明理又觉得不妥。这样一走了事,也不是个正直的男人。如果真的怀孕,这事更不能一走了事。大男人,怎么也不能亏欠女人,更不能欺负女人。申明理又重新躺好,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又小心翼翼地把她搂在怀里。

无言了搂一阵,他开始道歉。朱雪梅突然说,我已经超过十几天没来例假了,肯定是怀上了,明天早上八点,你陪我去医院检查,怀上了就做人流。

申明理一时哑口无言。这个朱雪梅,真的是直率得可以,事情肯定是早就决定了。流就流吧,也只能是流了。申明理松一口气,很快又觉得真的是对不起她。欢乐过后,却给她种下了麻烦。记得生过女儿后,不小心妻子又怀了孕,那次人流,妻子在里面疼得又叫又哭,过后还疼了三天,也骂了他三天。一股强烈的内疚和自责,一下涌上申明理的心头。他动情了抚摸着她的肚子,抚摸一阵,真的有了一种父亲的感情,真的好像抚摸在了儿子的身上。他是学生物的,他清楚孩子在肚子里是个什么样子。可怜的小生命,还不能来到人世,还不能见到父亲,就要被流掉,就要被倒入厕所。申明理不禁热泪盈眶。申明理将脸贴在她的脸上,然后哽咽了说,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孩子。

看着动情的申明理,朱雪梅突然哭了。但只哭泣几声,就擦净眼泪,说,我心里怎么想,我心里怎么痛苦,你们谁都无法猜到,也无法理解。我的痛苦,不仅仅是为了孩子,而是为了我的命运。你们男人真不是东西,我流产,已经流过多次。那几次是为了一个以为要托付终身的男人。可为那个男人流过几次产后,换来的却是他的远走高飞断情绝义。这一回,我又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流产,而且换来的,将更是一场莫名其妙。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我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到头来,也不会有好结果,更不会有一个好家庭。

朱雪梅目光空洞地望着屋顶。屋顶的白炽灯闪着黄色的光芒,将屋子照得昏暗不明。申明理愧疚地说声对不起后,一种深深的内疚真的抓紧了他的心。他真的是对不住她,她真的是一个苦命的姑娘,她这个年龄,本应享受甜蜜的婚姻,却不得不这样不伦不类。此时,他真想搂紧她说我爱你,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就做终生的伴侣。但他又克制住了。他清楚,这样的话,得再认真想想,想不清楚,是不能轻易说的。但不说话这样沉默了也不行。申明理说,如果人流,我们就找家最好的医院,不让你受一点痛苦,然后我给你喂饭洗脸,好好侍候你几天。

朱雪梅仍然不说话,两眼仍然空洞洞地望着屋顶。

申明理看眼表,已经深夜两点多了。该走了。曹小慧今晚没打电话来,是忘记了他,还是以为他不会有什么事。曹小慧现在肯定睡着了,而且睡得一定很安祥。申明理亲亲朱雪梅,说,你也累了,明天还要到医院,早点睡吧。

申明理刚爬起身,朱雪梅就把他拉倒,说,今晚你不能走,你得陪一晚我们的孩子,这是他的最后一晚。再说,我也不是妓女,睡完了就完成了任务,然后穿裤子走人。

是该陪一晚,也应该陪一晚。申明理重新睡好,再把她搂入怀里。搂一阵,他心里很快就不安得更加厉害。一晚不回去,怎么向曹小慧解释。猛然,他又对朱雪梅不让他回去的用意有所怀疑。不让他回去,很可能还有另一个意思,就是故意要让他的妻子知道,然后让他夫妻大闹起来,直到闹到离婚。如果是这样,那么朱雪梅就真的有点阴险,也真的爱上他了,而且想和他结婚。他不敢再往下想。

申明理心慌意乱无法入睡。半夜或者一早妻子醒来身边空空如也,不知她会如何惊慌。但不管怎么样,关键是要想好一个没回去的理由,而且明天还要陪朱雪梅去医院,还得想一个一两天不回家的理由。可想半天,也没有一个最合理的。如果是领导就好了,可以说出差,可以说开会,随便就有一个理由。可这些都和他无关,除了那次科研下乡,这辈子就没出过差。问题是他的朋友也少,更没什么社交圈子,虽然有些同学,但这么多年基本没有联系。他突然为自己感到悲哀。这么多年,他就是按时工作,按时休息,像个机器,家和单位,两点一线,想编一个意外的事情,也无法编出。人们都说看一个男人有没有本事,就看他是不是晚上经常在家。按时回家经常呆在家里的男人,是最没本事最没出息的男人。而他,比没出息还没出息。

还是觉得半真半假最好。就说两位处长请客,他喝多了,处长就在宾馆为他开了一间房。这样妻子即使不全相信,她也没办法查出大的漏洞。

感觉朱雪梅睡着了。他也想尽快睡着,但单人床太窄太小,睡平,半个身子就担在了外面,搞得他浑身都不自在,而且越想睡着,越睡不着。没办法,只好悄悄起来,来到对面的床上。他也不管是谁的床,拉开被子睡了再说。

突然被手机铃声吵醒。是曹小慧打来的。从声音中听出,曹小慧是惊慌的。他能够想象得到突然醒来发现他没回来的惊慌。他本想装成醉态,但想想都不知该怎么装。只好平静了解释,然后说现在睡了一觉,没事了。

挂了电话,申明理看眼时间,天很快就要亮了。再次躺倒,沉重的睡意却一下向他袭来。很快,他便进入了梦乡。

上午他还是陪她到医院化验检查,结果确实是怀孕了。但在做人流前的进一步检查时,医生却说朱雪梅有炎症,要住院治疗等炎症消失后才能人流。医生这样的决定,让申明理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在他看来,人流手术应该是最简单最普通的手术,在校园周围,到处都是人流的广告,而且是无痛人流。有些广告上的话他还记得,什么轻轻松松,干干净净。什么不用麻醉,毫无创伤,毫无痛苦。给人的感觉就像从耳朵里面掏耳屎。可这里,却像做什么大手术。申明理生气了将朱雪梅叫到屋外,说,什么大夫,纯粹是寓腐瞎编骗钱,难怪人们说在大医院,看个感冒,也要花一天时间,花上千块钱。在咱们学校门口,人流只要十几分钟,而且还没有痛苦。有回我在马路上听到一个女生对另一个说她可能怀孕了,又得到校门口让老婆子掏一回钞票。另一个问疼不疼,回答说疼倒不疼,就是有点痒痒。

简直是放屁!想不到申明理会是这样的男人。愤怒让朱雪梅脸都变了颜色,她喊一声滚!然后转身面对了墙很伤心地哭了。这样激烈的反应让申明理有点晕头转向。但他还是上前扶了她,问她怎么了,他说错了什么。朱雪梅一下将他甩开,说,你就根本没把我当人看,更没替我想一星半点,更别说心疼我了。学校门口的那能叫医院吗?一间破屋子一张破铁床,然后像掏粪一样给你掏出来,至于你以后是死是活,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会不会终身不育,他们才不会为你考虑。这样的手术,也能叫人流吗?兽流都算不上。学生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再说,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经流过几次,子宫壁上已经伤痕累累千疮百孔,医生说我的子宫壁有的地方已经被刮得很薄,再不能刮宫人流,再刮就有可能穿孔大出血。这些,你知道不知道。

这些他确实不知道。他以为人流就是人工取出来,就像他做生物试验时,把种子从瓶子里取出来一样。他建议再咨询一下别的大夫。朱雪梅立即说,还用咨询吗?亏你是学生物的,还是生物学副教授,简直是白学了。种子发芽难道不扎根吗?胚胎发育,也要先附着在子宫壁上,人流刮宫,就是把胚胎从子宫壁上剥落下来,但这种剥落不是剥皮,而是把幼苗从土壤里拔起,拔起时要带出多少泥土,你想想就知道了。

申明理一下恍然大悟。他虽没做过什么胚胎实验,但这个道理他想想就应该明白,但他却从没想过,却受那些人流广告的诱惑,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申明理只能惭愧了再一次道歉。

朱雪梅说,医生还没摸我的子宫,如果摸了,摸到那么多的伤疤,给不给做还不一定呢。

如果真是这样,不摸子宫当然不行。哄医生,就等于拿生命开玩笑。让医生摸过子宫后,果然说不适合再刮宫流产,如果坚持要流,只能选择药物流产。而且也要住院,边观察边用药。

只能听医生的了。但让申明理没想到的是,办理住院手续时,医院却要五千块钱的押金,而且毫无商量的余地。

申明理急忙找朱雪梅问有没有公费医疗本。朱雪梅带了哭腔说,我留校的手续还没办下来,我哪来的公费医疗。

又是钱这个大难题。申明理红了脸问朱雪梅带没带钱。见朱雪梅盯着他,脸上有一种说不清的表情。申明理解释说,我今天没带钱,钱也在老婆手里,不知你有没有存款,如果有,先垫上,等我有了钱再还你。

朱雪梅憋半天,终于说,你不是不知道,我还是个穷学生,我又没有工资,我哪来的钱。

申明理知道不能再说什么,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能找人借钱了。可这一阵子总是借钱,能借的人,他已经借遍,他不知再找谁张口。

但找谁借还得想。申明理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医院。来到一个墙角,他开始想可以借钱的人。但五千块钱不是个小数目,关系如果不是很好,谁又肯借你这么多钱。再说,借这么多的钱,肯定要问为什么,他不知怎么能编出一个合理而且必须要借钱的理由,而且即使编出,借钱也会很快传到曹小慧那里。如果曹小慧知道,事情将会不可收拾。

突然想到将处长。还是向将处长借最好。蒋处长有钱,五千块钱对他不是个什么问题,如果没有特别原因,他想他应该不会拒绝。再说,他还要帮他给他做作业写论文,借点钱也算应该。

可还是让他迈不动脚步。刚认识人家,而且还没帮人家干事,就向人家借钱,人家怎么能不怀疑,人家还以为你是一个小人,还没帮忙干事,就要先收预付款。这样的人,人家怎么会信任你,怎么会尊敬你。

住院部的门口传来了几个女人的哭声,不知谁家又死了人。申明理的心情也沉痛到想哭。以前穷是穷点,可也没穷得到处借钱。现在这大半年,他的感觉就是借钱。好像撞上了讨债鬼,事情不知不觉就逼得你非借钱不可。难道真的是哪里出了问题,才处处走背运处处不顺利?

还需要编一个理由。编一个母亲死了的理由,蒋处长就不会怀疑借钱的动机。但母亲死了可以向同事借,也可向单位借,为什么非要向人家借?再说,真编这样一个理由,人家如果送花圈或者给学校的什么人打电话,事情就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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