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病,当然不是每一个都有明确病称的。
要不然,一些无法诊断的疑难怪症又是怎么来的呢?
治疗没有前例的病,才真正考验医者的根底。
江慧嘉有些紧张,她口里说得肯定,其实心里仍然并不十分有把握。
但这个时候,就算没十全把握,硬着头皮都要上了。
况且她已经把思路剥清得差不多,就细细道:“病虽在眼目,病机却在肝脾。中气下陷,又至眼睑下垂,抬举无力。”
这其实就是一个风邪!
中医辨症讲究的是从整体出,从病状来追究病理病机,抽丝剥茧,查其根脚,才能对症下药,治疗病症。
翠寒的病表面上看起来再奇怪,也必定有其根脚由来,依托人体变化而变化。
江慧嘉为什么要说她这个病是癫风呢?
也是因为她的病症虽非传统所说的癫病,却又存在有一些癫病的特征。
所谓癫病,虽然多由情志之伤而起,却也并非全然如此。
而这里就又要联系到前头判断的肝脾两虚与风邪。
从翠寒的脉象与舌象来看,她这是实实在在的气血不足,治疗时也应当选补益中风。
当然,由于翠寒病状复杂,真要给她治疗的话,药方或许还要随时调整,要想一次就完全正确地定下治疗方案,就是江慧嘉也没把握的。
心里念头转了这么多,江慧嘉口中便道:“世间病症皆有根脚,不可为其表象所骗。人体气机都有所,综合所有判断,我当为翠寒姑娘先开一方。”
说着吩咐白果:“白果,备纸笔来。”
她要当众写单方!
孔大奶奶仍旧暗暗冷笑,到这一步,她都懒得再阻止江慧嘉了,也是因为心知在如此情境下,便是阻止也阻止不了什么。
围观众人也都很好奇,江慧嘉当众开方,真的能立即见效,改变翠寒的怪模样?
很快,白果拿来了纸笔。
她还很贴心地在裁好的小块宣纸下头垫了平整的小木板,江慧嘉一手端着木板与纸,另一只手提笔,就能直接站着写单方了,极是方便。
江慧嘉便准备以补中益气汤加味,写一个方子。
中药不比西药,其中虽然并不是没有见效极快的急救药,但相对来说,大部分中药的药效挥时间,都是细润徐缓的。
江慧嘉这时写这样一个方子,实际上自己心里都并不觉得翠寒喝了就真的能马上好起来。
“黄芪、党参、当归、白芍、木瓜、僵蚕……”
她先写了药号,剂量却还在心中斟酌。
因她写得慢,旁人又都将视线关注在她身上,这时气氛竟无来由地紧张起来。
也有人窃窃私语。
孔大奶奶有些没忍住,这时又道:“宋夫人原来果真会看病开方,当真是出人意料呢。想必宋夫人的医术也必定是极好的,若我这丫头当真是病,有宋夫人为她诊治,也是她的福气。可怜她好好的一个未嫁丫头,偏有了这般怪模样……”
说着说着,又装模作样地擦擦眼睛。
齐思睿就是“嗤”地一声。
气氛仍然紧张尴尬。
江慧嘉被这般一打扰,心里更生怒,却又另起了它念。
若是温和用药,这药效未必能立竿见影,但若加大剂量,偏改药方呢?
她不怒,真当她是信女?
“升麻……”江慧嘉笔下微顿,随即运笔加快,“陈皮、川芎、柴胡、炙甘草……”
到这时,单方已是将将写完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