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荣一把推开羽枫瑾的房门,但见屋内烛火明亮,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龙涎香。羽枫瑾已换上一袭宽大的睡袍,斜卧在榻上看书。
瞧见燕荣神色冷峻地走出门来,他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燕荣探头到门外四下看看,才关好房门大步走过来,将袖中的奏折递给他。
羽枫瑾拿过奏折打开看了一眼,却神色未动的又将它合上,淡淡道:「从哪里来的?」
燕荣蹙着眉头,沉声道:「今日我在门外看到阮浪,便拉他一起喝酒,这是被他落在包厢里的。」
羽枫瑾微微点头,又问道:「你觉得阮浪是有意,还是无意?」
燕荣怔了怔,思忖再三,才迟疑道:「当时我被几个歌姬拉出包厢了,所以并不知道包厢内的情况。不过,我回来的时候恰巧他要离开,我们也只是寒暄了几句。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醉酒,反而倒像是有心事,我估计……他是不小心落下的。兄长怎么看?」
羽枫瑾没有回答他,而是缓缓坐直了身子,自斟了一杯茶,才缓缓开口:「眼下的情况有些复杂:不该出现在御守司的奏章,却出现在阮浪的手里,想也不用想,这是王璟那边要对夏云卿下手了,具体会做什么,咱们目前不得而知。不过,若阮浪是刻意留下这个,那他便是在提醒咱们,亦或许是在求救!」
「求救?」燕荣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他为何要向咱们求救,救的又是哪一位?」
羽枫瑾安静地喝了一口茶,又道:「他要咱们救得,自然是夏首辅!或许阮浪不得不听命与王璟,却良知未泯才会向我们求救!」
「他既然要求救,为什么会选择我们?」燕荣更是大惑不解。
羽枫瑾沉吟少许,方道:「这就是你请他喝了两次酒的功劳了。也许他对你有好感,所以也有了莫名的信任感。」
燕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如果是阮浪不小心落下的呢?」
羽枫瑾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现在就要将这奏折原封不动地再放回去,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以防打草惊蛇!」
燕荣恍然大悟,立刻拿起这封奏折转身离去,可他刚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迟疑地问道:「兄长,你说这封奏折会不会是假的?」
羽枫瑾无声地笑了笑,幽幽一叹:「那你更应该将这个烫手山芋放回去,因为阮浪敢揣着这个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你看到,那他要试探的就是你我二人。」
燕荣也顾不得再追问下去,连忙跑下楼去。他一路返回方才二人喝酒的包厢,见这里还保持着阮浪走时的模样,他才稍稍松了口气。燕荣四下看了看,然后走进去,凭借着记忆将奏折重新摆到方才的位置上。确认无误之后他才转身走出包厢。
看到几个歌姬从面前走过,他立刻走向前去,一手搂着一个走到一旁去,一边和她们谈情说爱,一边紧紧盯着门口进出的酒客。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阮浪便一脸凝重地去而复返。
燕荣眼睁睁看他进门来,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去打招呼,而是等他进入方才的包厢后,才搂着两个歌姬故作不经意地向那边走去。
他刚走到包厢门口,恰好阮浪也刚从里面走出来。二人碰到一起相视一怔,阮浪慌忙将那奏章藏进袖中,然后向燕荣拱手一拜:「燕爷。」
燕荣看着他的样子,然后会心一笑,揶揄道:「阮大人诈我!你去而复返,是不是看中了我们别馆的歌姬,还是说……你看上了我们老板娘?」
阮浪见他满脸通红、口齿不清的样子,也没放在心上,只讪讪道:「燕爷说笑了,我落了些东西所以回来找找!」
燕荣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哂笑道:「少来了!
我看你是把魂儿落下了吧!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两位美女,包你满意!放心,我绝不会告诉你夫人的!」说着,燕荣向他一挑眉毛,暧昧地眨了眨眼。
阮浪不敢再纠缠下去,只好轻轻地推开他,推辞道:「燕爷,这种玩笑可开不得!我还有事儿得先走了,咱们改日再喝我请客!」
说罢,他向燕荣拱一拱手,立刻转身离开。在门口时,迎面走来一个紫衣女郎,阮郎抬眼看到浅笑盈盈的花芳仪,一时心虚竟站住了脚。花芳仪高傲地瞥他一眼便擦身而过,阮浪怔了怔,方抬步离去。
回去的一路上,阮浪都一直捏着那封奏章,心中细细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他再次回到包厢后看到的景象,一切都是他离开时的样子,看来燕荣应该没有回去过,那这封奏折目前就是安全的。
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害怕万一燕荣看过之后又放了回去,那这封奏折的内容,想必翊王已经知道了。可他现在却无法证实这件事,更不能直接去质问燕荣。
可不知为什么,他本该担心的却莫名地松了口气,心里甚至有了「如果翊王能出手阻止这件事,那自己也不算是对不起夏首辅了」的念头。
一阵阵轻轻的春寒袭上绣楼,清晨的天色,竟阴沉的如深秋一般,让人兴味索然、心情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