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穆乘风忽然感觉到面上一湿,立刻便意识到是几滴温热的泪水。』
是卫姑娘哭了!他不由得心如刀割。此情此景,怎能不想起玉灵表妹,当初必然也是如此遭逢绝境,恐怕连寻死都做不到。
他不懂得安慰人,又在卫小歌耳边轻身道:“卫姑娘,切勿悲伤。我们拼却一条命,能杀了虎贼最好。若是不能,来此人生一遭,只求无愧于心,留清白在人间。”
听闻此言,卫小歌那原本收回去的眼泪,此刻再也止不住,一时间泪如雨下。
她向来极少多愁善感,也并不十分怕死。这会儿却不是伤感什么残红落花终归沟渠的命运,而是因为穆乘风此人的品性。若是旁人,说不定要劝她委屈求全,然而这人却是觉得宁可还是死了最好。
他这番想法固然并不合常理,却与自己相同。
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和番薯有什么区别?
人之将死,能有如此君子相伴,到地下也不寂寞了。
她定了定神,勉力抬起手臂,以袖子擦了擦眼泪,“留清白在人间,正是如此。”
只因并未到外窍修炼目窍,穆乘风目力未能达到化境,并不能如凌云子万人屠等人那般,视黑暗几乎等同白昼,却因为平日里练剑之顾,眼力却是不差,能隐隐瞧见那一脸的泪光。
便是看不见,也听得那几乎不闻的轻泣。
他还当卫小歌自感身世,便再次出言安抚,“不要太担心,为兄自会挡在你前头。若真要到自刎之时,你若是惊惧,为兄自会助你。眼下之计,还是先商量下如何对付虎贼。”
也只有穆乘风能说出这种话来,卫小歌不知道是佩服,还是觉得他当真是迂腐,帮别人自刎的话也能说出口。
难道就不问问她愿意不愿意死?
古人因异族侵略,不欲苟且偷身,悬梁有之,投崖有之,这样的气节常被后人耻笑诟病。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样的想法固然没错。然而,跪着生和站着死,到底哪样正确,却并无定论。
全凭个人的选择。
在她心中,忍辱偷生这种事,还得看忍的是什么。若是严刑拷打还能忍忍,但是拿身体作为代价,却是万万忍不得。
抹干眼泪,卫小歌心中渐渐恢复了平静。
“穆大哥,我们该怎么做?”她轻轻问道。
穆乘风比她要沉静许多,仿佛生死根本不是个需要考虑到事。
他很清晰地开始讲解妖怪的要领。
妖与人,最大的区别,并不在于外形,而是修炼的功法彻底不同。
妖怪是天生的法修,体内并不能积蓄真气,然而却能操控天地元气,籍此锻炼体格。因此一般力大无穷,皮糙肉厚,并且通晓一些粗浅的法术。
并且,在年龄的积累上,人族相当吃亏。
一般武力值高的大妖,少说也有两百岁。
而人族却没那那么多时间,如万人屠与凌云子这种步入外窍者,年龄能达到两百。
穆乘风如今是内窍期,若不能突破外窍,一百岁也就差不多老迈不堪。至于如卫小歌这样的通脉期,与普通人相差不大,六七十岁就是个老头老太太,气血衰竭。
因此,要杀死妖怪,与他们硬碰硬,惯常来说反而是普通的武修要吃亏。
好在人族在灵敏度上较高,倘若有神兵利器相助,外加真气贯通,能穿透妖怪的皮肉,便会轻松不少。
只是要让它们死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心脏被捅个窟窿,大量失血,妖们还能使用感知力,操控天地元气。
穆乘风如此说道:“力斩其项,断其头,便能立时取其性命。若只重伤妖族,剧痛之下,妖却会步入狂暴之态,无论是度还是所操控的法术将激曾,人者反受其害,无可抵挡。”
――斩其头颅!
原来如此,卫小歌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狼将军只是一声大吼,连手脚都没动,便有一阵狂风将她卷入空中。
她最初杀的那匹还没有化出人形的巨狼,肚子上的皮肉可真够结实,含光匕如此锋利,竟然只是划开了一层皮肉,比起大黑熊还离谱。要不是死命扎穿狼脖子,又切掉了它大半边脖子,搞不好会使出什么古怪的手段来。
若是没有神兵利器,杀死虎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穆乘风顿了顿又道:“虎王修为深不可测,为兄藏在靴底夹层的蝴蝶刃未必能伤得了他,尽人事,听天命!”
“穆大哥,我明白了。”卫小歌沉静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