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此言出自《孔子家语》,并不在四书五经之列,鲜有人论道时会提到这一句。
张景之脸上的轻蔑之情收了起来。
他有种直觉,自己今日,怕是轻敌了。
叶琼继续讲着这句箴言:“此言浅显易懂,表意已不必再提。人活于世,不过短短几十载,能陪伴在亲人身边的日子则更短,珍惜眼前人的说法人人都能说得,却并不是人人都做得到。”
叶琼顿了顿,想起前世种种,语气愈发坚决:“撇去真正不可为的生、老、病、死,世人又该如何奉养亲人呢?依我而言,树木要动,我便遮去风雨;风雨难避,我便加固门窗。若风雨依旧不歇,我便自己成为遮风蔽雨的那棵大树!”
跟在叶琼身后的叶瑾心中震动,叶瑾说的,正是如今的叶家。
邹老先生面上不显,心里却已是赞赏,说:“可若如张公子方才所言,大势所向不可违逆呢?”
叶琼一笑,说:“大势不可违,那就让自己成为大势!”
“好!”邹老先生抚掌而笑,对着张景之撇了撇嘴,“怎样,服气了吧?”
张景之一改之前的倨傲,对叶琼抱拳道:“景之拜服。”
叶琼颔首,张景之便带着小厮告退了,走前还不忘气邹老先生一把:“今日我输得服气,但我明日再来啊。”
邹老先生目瞪口呆,叶瑾倒是笑了起来,对张景之略略改观,毕竟对于有才之人来说骄傲不是缺点,不服输才是。
邹老先生见张景之真的走了,就回过头来面容和蔼地说:“叶家小女,进来吧。”
叶琼点点头,叶瑾正要跟进去,却被邹老先生拦了下来:“只能进一个,外面等着。”说着就摔上了门,让叶瑾哭笑不得。
邹家小院是两进的小宅院,规模虽小,收拾得倒很齐整,除了邹老先生夫妻二人以外,只有两三个洒扫做饭的仆妇和一名偶尔看门的小书童。
邹老先生引着叶琼见过夫人余氏后,就把叶琼带进了书房。
“说吧,寻我何事?”邹老先生问道。
叶琼见四下无人,便压低声音说:“老先生,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我手上有一封信想请你鉴定一二,只是此信牵连甚广,不知您能否……”
邹老先生哼哼起来:“拿来吧!”
叶琼闻言,从怀中取出那封信和做对比的诗集来,还未递过去,邹老先生已经不耐地抽出了信,刚瞧一眼就瞪大了眼睛,放下信纸缓了缓才继续拿起信读完,又拿起对比的诗集看了看。
“你这丫头刚刚在门口真正要说的就是此事吧。是谁这么狠毒,用这样的信害你们叶家,是谁又想搅乱这朝局?”邹老先生擦擦额头的汗说。
叶琼的眼睛却一亮:“没想到老先生造诣如此深,看一眼便定了结果,敢问邹老先生是否愿意出具一份笔迹鉴定书呢?”
邹老先生看着叶琼发亮的眼睛沉默了一晌,这样的事情他本不愿插手,朝局如何与他何干?但这姑娘这份护住家人的勇气他又实在欣赏……
“罢了,过三日再来。”邹老先生翻着纸张说道,“叶家的小孙女,你叫什么?”
叶琼一笑:“单字琼,琼花的琼。”
“琼,美玉也,好名字。”邹老先生说着理好几张纸小心放好,又指了指桌案一边的月饼食盒,“你去吧,带些月饼走,快中秋了,和家人过个好节。”
叶琼谢过,接过食盒出了书房。
邹老先生点着字迹的手指一顿,脑中闪过了一个身影。
叶家的琼丫头,倒是有些宫里那位的风姿……
中秋,乃团圆之节。
按照祖父定下的惯例,中秋的午宴是要在叶家祖宅各房一起吃的,晚宴便各回各家自己热闹。
今年亦是如此,大伯母胡氏很早就派了马车来接祖母,叶家三房自己的马车便紧跟其后跟着来到大房所在的祖宅。
走进祖宅,二房一家已经到了。
大伯父和父亲协力修建京中桥梁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二伯前日里刚升上京兆尹衙门的主簿,三人如今正拉着刚考过秋闱的大堂哥叶琅,让他讲些考场要事给哥哥叶瑾和二房的堂哥叶环听。
珀哥儿正凑在二伯的嫡女叶玫面前说话,叶玫笑着拿帕子要给珀哥儿擦嘴,身边的庶妹叶琴按下叶玫的手,取了自己的帕子递给叶玫。
见叶琼走来,二人忙相携着走来问好,顺便送上了中秋的节礼。叶玫送的是一只蓝宝石戒指,品质尚可,叶琴送的是自己绣的放了干桂花的荷包。
“琼姐姐,我月钱少,也就只有这些针线活勉强上得了台面了。”叶琴羞恼道。
叶琼并没有嫌弃,反倒拿起锦囊在鼻尖嗅了嗅,道:“这香气果真好闻。”说着便收下了礼物。
叶琼送给叶玫的节礼是一瓶西洋玫瑰露并一支错金玫瑰簪,送给叶琴的是次一等的翡翠镶银耳环。
叶玫姐妹俩见到礼物都很欣喜,这礼物可比自己送的贵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