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七月十三,月亮已经趋近于满月,又大又亮。
有假山、有湖水、有香花、有美人,月下的王府花园当真别有一番风雅。
李昭今日没叫人清场,于是两人在花园里遇上了出来逛园子的燕九畹、沈湘,以及单秀娟。
宁越瑶见到那三人便面色阴沉下来。
燕九畹狠狠剜了一眼一边的单秀娟,心里气得要死。
方才她跟沈湘在湖的另一边逛得好好的,单秀娟突然冒出来,说是水榭边上的银桂开了,邀请她们一道去闻香,结果就遇上了世子跟侧妃。
单秀娟肯定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知道的世子行踪,简直就是作死!
燕九畹自从林公公受罚那日开始就整天提心吊胆的,方才她远远瞧见李昭正牵着宁侧妃夜游花园,吓得恨不得撒腿就跑,奈何李昭已经看到她们了,她只好低着头跟在沈湘和单秀娟身后,上前行礼。
沈湘也在心里暗道一声倒霉,她对这位敢于正面硬刚世子妃的宁侧妃多有畏惧,恭恭敬敬给世子和侧妃行了礼便想退下。
不料李昭没有叫她们退下的意思,笑道:“机会难得,今夜月色又好,不如一起吧。”
沈湘想说累了,不打扰殿下和侧妃,但她的嘴没有单秀娟快,只见单秀娟欣喜万分地上前一步,抢着答道:“正是呢!妾听说这儿有两株银桂开花了,想同两位姐姐来这儿闻香,不想殿下和侧妃姐姐也在。”
李昭似有似无地朝计全福看了一眼,计全福嘿嘿一笑,将身形隐进树木的阴影里。
虽说计全福伺候人不利索,可揣度人心思的本事倒是比林万福厉害。其实也不尽然,林万福是能知晓李昭心思的,但他主意大,当他自己的想法与主子心意相左的时候,就装作不知道而已。
李昭也没觉得林万福和计全福二人孰优孰劣,人不可能事事由着自己的心意过一辈子,李昭想着,过一阵子倒是可以把林万福叫回来,想必这次他是吃够了教训的。
几人走到一座湖边的凉亭里,侍女和小黄门奉上茶水。
李昭望着反射着粼粼月光的湖面,又沉默起来。
瞧着世子殿下不是很想开口的样子,宁侧妃的脸更是臭得不能看,好在单秀娟是个话痨,几人赏月品茗,单秀娟聒噪得虽然有些尴尬,好歹没冷场,让燕九畹和沈湘暗自松口气。
李昭现在脑子里全是宋清月,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听到他来宁越瑶这儿用膳会不会吃醋,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派白嬷嬷来说一句什么世子妃不舒服,要他去瞧瞧之类。
这么想着,他竟然有点盼着宋清月能叫人来截胡!
喝了两盏茶,没盼来白嬷嬷或是墨竹墨梅,倒是又来了一位薛莲儿。
薛莲儿装作十分意外的样子,吃惊地道:“妾,妾看今日月色不错,就想出来逛逛,不曾想会遇上殿下和几位姐姐,妾给殿下,给宁侧妃姐姐请安。”
李昭笑了笑,温和地道:“来了就坐下歇歇脚吧。”
“多谢殿下!”薛莲儿有些喜出望外地走进亭子里,不过石凳已经坐满了,她只好坐到亭边的美人靠上。
宁越瑶愤恨地将今日过来扫兴的侍妾们扫视一遍,决心来日要一个一个地收拾她们。
李昭又等了一盏茶功夫,依旧没见宋清月有什么动静,一边在心里想着月儿就是太懂事了,一边又难免有些失望。
他哪里知道,宋清月画完了扩音喇叭的结构图,又忙着思考电池和收音器的问题去了,哪有功夫想大猪蹄子现在到底在跟哪个美人看雨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都去shi吧!
“天色晚了,都回去歇息。”
李昭站起身,背这手有点闷闷不乐地往玉笙居走。宁越瑶欣喜地跟着出了凉亭,终于可以摆脱这几个讨厌的侍妾了。
走出一段距离,李昭便隐隐约约地听见凉亭里几个侍妾之间说话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可听着像是在吵架。
是燕九畹和沈湘在骂单秀娟。
“你自己要争宠,别拉咱们垫背!”沈湘气得要命,语气非常冲。
燕九畹也是少有地气急败坏:“不知死活的东西,要作死自己作去!拉我俩做什么!”
单秀娟叉腰不服道:“哈!你们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知死活,要争宠要作死了?倒是燕姑娘你,别装什么清高。上次在庄子里的时候,伱贿赂林总管,让林总管叫你去伺候殿下午睡的事,你别以为没人知道!”
啪!
燕九畹甩了单秀娟一个耳光,“凭空揣测,满口胡言!”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说的哪里不对了?”单秀娟要撸袖子上前理论,可想起上次跟田雪芳干架的惨痛经历,又把步子缩了回去。
她气呼呼地指着燕九畹的鼻子道:“你不过是个已经被殿下厌弃的,给我等着!哼!”
燕九畹被她一句话激得浑身发起颤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沈湘赶紧拉着她离开了,薛莲儿也怕单秀娟再闹出什么来,拖着单秀娟赶紧回锦绣阁去。
其实薛莲儿心里恨死单秀娟了。薛莲儿一直觉得她跟单秀娟是一个阵营的,但单秀娟今晚偷偷带着燕九畹和沈湘争宠,居然不带自己,简直气得要原地爆炸。
不过她瞧着单秀娟今晚也没捞着什么好,也就不计较了。
来日方长嘛。
另一头的李昭与宁越瑶慢吞吞走回到玉笙居门口,忽然刮起一阵清爽的风,枝桠摇曳,树叶沙沙作响,李昭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
“这是,刮风了?”
李昭有些雀跃地转头问计公公。
计全福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依旧恭敬地答道:“是,这小风真好,凉爽得很。”
完全挑不出毛病的一句话,却立刻收到主子飞来的眼刀子,计全福有些摸不着头脑。
刮风了,李昭动起了要回五芳斋睡觉的心思,不是说好了下雨下雪打雷刮风都要哄她睡觉的么?现在刮风了吧?这绝对是刮风了!
尽管那阵小风已经停了,但刚才绝对刮风了!
于是很突然地,他止住了脚步,对宁越瑶道:“瑶儿今日也累了……”
他想说今日就早些歇息,他明日再来瞧她,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若是今晚自己就这么走掉,大概会激怒宁越瑶。
他不确定自己这个表妹会对月儿干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偏偏到时候大概他非但不能如何处置她,还得帮着遮掩。
思量再三,他才接着说出下半句话:“咱们早些歇了吧。”说罢迈步走进了院子。
他方才因为那阵风脸色忽然一变再变,宁越瑶见他停了步子,还以为他要走,还好,他留下了。
高高悬起的心落了回去。
等她仔仔细细地用玫瑰香露沐浴之后,她只穿着一身桃红色亵衣羞答答地从净房出来,就见李昭已经洗漱好,穿着一件薄透的白色里衣坐在床上看书等她了。
“表哥!”她红着脸上了塌,嗔怪道,“今日咱们第一次圆房,您怎么也不穿个红色的……”
李昭闻见她身上的玫瑰香味便开始心烦意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