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黑鹰铁骑放进来,给我放进来……”麴义杀气凛冽,纵声狂呼,“杀了黑鹰,杀了黑鹰……”
冲锋的号角声,雄浑的战鼓声在惨烈的战场上此起彼伏,已经断绝生机的汉军将士疯狂了,“血战……誓死血战……”
黑鹰铁骑虽然骁勇善战,将士之间的战阵配合也娴熟默契,武器也极为犀利,但他们今天遇到了由百战之兵组成的度辽营和长水营。这两营将士的武器更好,尤其可怕的是他们今天杀疯了,有死无生的绝境让他们更加勇猛无畏。
校尉李青和段炫各带亲卫骑从左右两翼迎头痛击,汉军士卒和黑鹰骑士奋力厮杀,双方损失惨重。为了阻止黑鹰冲击的脚步,汉军将士竭尽全力,各种杀敌手段一哄而上,无所不用其极,常常是几个汉兵围杀一个黑鹰骑兵,不死不休。
铁鳌浑身浴血,冲杀在前。李青数次接近铁鳌,但都被他的亲卫杀了回去。李青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有个亲卫甚至被铁鳌活活撕成了两半。李青睚眦欲裂,眼晴里几乎要喷出血来。仇恨最终烧毁了他的理智,他再一次杀了上去。李青挥舞着犀利的武器,怒吼着,咆哮着,长枪戳进了敌人的胸膛。他抽刀再战,战刀剁进了敌人的肩胛,他抢过敌人的战斧再战。战斧砍进了敌人的后心,他抢过了一支硕大的狼牙棒。李青高举狼牙棒,以力劈华山之势,一棒打碎了铁鳌的战马马头。
铁鳌腾空而起,手中战刀劈头剁下。
李青大吼一声,举棒就挡。棒断,刀落,李青惨叫一声,左臂连同半截马头坠落于地。战马飞冲两步,轰然倒地,李青被摔出了十几步开外。铁鳌急行几步,直奔李青,他要砍下这个汉人的脑袋。李青的亲卫飞扑而上,铁鳌的战刀上下翻飞,连杀数人。铁鳌的亲卫杀上来了,段炫也带着亲卫呼啸而来。
铁鳌飞起一脚重重地剁在李青的胸口上,举刀就砍。李青口喷鲜血,张嘴狂呼:“你去死吧……”他右手突然从旁边尸体的下面掏出了一只手弩,五支血染的弩箭厉啸而出,霎时穿透了铁鳌雄壮的身躯。铁鳌瞪大眼晴望着地上那个面孔狞狰的人头,突然一笑,“好小子……”
铁鳌一头栽倒在地。
黑鹰骑士惊呆了,猛然,他们爆发了一声凄厉长嚎。“杀……杀……”
段炫纵声狂吼:“杀上去,杀上去,砍下他的头,砍下他的头……”
汉军将士一拥而上。黑鹰铁骑悲愤至极,双方死战在小小的空间里,马上马下杀成一团,谁都无法接近铁鳌的尸体。
鹰唳长空。
神鹰铁嘴突然高声悲鸣,犹如离弦长箭飞速射下。
战场上箭矢如雨,人海如潮。神鹰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它随即展开双翅再度急飞上天,在铁鳌死去的上空来回盘旋,哀声如泣。
黑鹰铁骑蓦然心惊。正在鏖战的铁果惨呼出声:“阿爸……阿爸……”
“吹号,吹号……”黑鹰铁骑的一个千长凄厉狂呼,“我们杀过去,杀过去……”他喊声未止,泪已如泉涌。
黑鹰铁骑蓦然疯狂,杀声和哭声惊天动地。
裂狂风望着天上的神鹰,悲声狂呼:“吹号,吹号,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号角呜咽,仿佛在告诉所有激战的鲜卑人,黑鹰铁骑的大帅阵亡了。鲜卑人心里的仇恨被彻底激发到了极致,杀伐更烈。
慕容风呆呆地望着天上的神鹰,泪水不由自主滚落脸颊,洒满衣襟。
黑鹰铁骑付出了数十人的代价终于抢回了铁鳌的尸体,抢到了李青的人头。这个杀死铁鳌的汉人人头将成为黑鹰族永远的祭品。但没有一个汉军将士愿意让鲜卑人拿走战友的人头,只要有活着的战士,就要夺回李青的人头。
双方的激战更加血腥。段炫宁愿让黑鹰铁骑杀出战阵,也不愿意黑鹰铁骑抢走李青的人头。他甚至为此抽调了一屯人马前来血战,“杀,杀,给我抢回来,抢回来……”
段炫的战马被射死了,段炫就徒步杀进,他中了三箭,挨了两刀,大腿上还插着半支长矛,但他依旧疯狂进击,誓死不退,直到他一刀砍死了那个抱着李青人头的鲜卑大汉,他才飞身后退。几个鲜卑人同时杀来,段炫连挡数刀,终因寡不敌众,拎着人头的左手被一个鲜卑百长一刀斩断。紧跟在段炫后面的一个亲卫眼明手快,一把抢过人头用力丢到了后面汉军的人群里。
经过一段时间的恶战,铁果抱着自己阿爸的尸体,带着黑鹰铁骑杀出了汉军的战阵。虽然鲜卑人成功分割了汉军,把汉军一截两断,但他们却为此付出了太大的代价,此时黑鹰铁骑已经所剩无几了。汉军被鲜卑人团团包围,麴义和杨明的铁骑被包围在西面,鲜于银和已经重伤昏迷的段炫带着一部分铁骑被包围在西面。裂狂风指挥鲜卑铁骑狂攻不止。
麴义听说铁鳌被杀,黑鹰铁骑遭到重创,不禁仰天大笑,“黑鹰铁骑不过如此……”他非常兴奋地挥手叫道,“擂鼓……给我杀……”
慕容风接到弥加和熊霸的消息后,犹豫了很长时间。豹子到底带了多少铁骑来围攻落日泉?是不是全部兵力?如果豹子在独洛河方向留下了一万铁骑,那弥加和熊霸的撤退就要慎之又慎了。两万铁骑在撤退途中假如遭到汉军攻击,可能会一败涂地。
至于汉军是不是有张燕的援军,慕容风也无法肯定。虽然斥候一直没有在豹子的铁骑后面发现张燕的军队,但张燕的军队完全有可能伪装成运送粮草辎重的民夫悄然北上。不过慕容风并没有把张燕的援军放在心上。这两万步卒要想在落日原上形成强悍的战斗力,需要大量的战车和军械,而汉军要想把这些士兵、战车、军械运到独洛河北岸,没有一天的时间根本不行。也就是说,现在追在弥加和熊霸大军后面的不是张燕的军队,而是豹子留在独洛河的铁骑。
但也有一个可能,这一万多追兵里有一部分人马是张燕的步卒,骑马代步的步卒。如果是这样的话,汉军的追兵对弥加和熊霸的大军就没有太大的威胁。
慕容风想来想去,无法下定决心命令弥加和熊霸急速后撤来援。面对血腥的战场,听着如雷般的杀声,想起战死的铁鳌,慕容风不禁仰天长叹。如果魁头和落置鞬落罗没有私自北撤,大军怎会陷入这等险局?一步错,步步错。
慕容风早已料定豹子攻占飞星谷掳掠牲畜后,必定要从狼居胥山方向北上攻击落日原,以堵住自己的北撤之路,逼迫自己决战。所以他想利用魁头和落置鞬落罗的大军牵制豹子的主力,自己和弥加率大军从数处渡河攻击豹子的大营,烧毁豹子的粮草辎重,再趁机夺回飞星谷,把豹子困在落日原上。没有后援和食物的豹子,前有独洛河和自己铁骑的阻碍,后有阿古罗的丁零大军,死路一条。
但慕容风没有把自己的计策告诉任何人。汉人攻占大漠南部后,拥立骞曼为鲜卑大王并帮助骞曼重建了鲜卑王庭,投降汉人的鲜卑诸部首领和北迁弹汗山的舞叶部落首领也被大汉国的皇帝封为部落大王和部落小王,鲜卑人并没有遭到灭族的命运。最近骞曼和各部落的大小王纷纷派人到大漠北方招抚诸部首领,再加上鲜卑大军一败再败,前景渺茫,鲜卑诸部首领早已人心惶惶,各怀鬼胎了。这个时候慕容风谁都不敢信任,甚至对自己的心腹部下熊霸都没有透漏。此计一旦被泄漏,鲜卑大军就要遭到灭顶之灾。鲜卑国就完了。
然而,自己千算万算,还是在最担心的魁头身上出了问题。慕容风一脸懊悔,心里更是痛苦不堪。
慕容风对众人所说的歼敌之策就是诱使豹子分兵,然后歼敌一部重创汉军。既然是面对面决战,他就没有任何理由把魁头留在中军指挥,他只能让魁头和落置鞬落罗撤退的时候走在大军的最前面,打仗的时候留在大军的最后面。而且,在慕容风的计策里,此仗的主要战场在独洛河,所以他也必须要把忠诚于自己的弥加和熊霸留在独洛河方向。
让魁头和落置鞬落罗留在落日原的东面,意思很明显,此仗如果打赢了两人有功劳,打输了两人也可以迅速北撤。
不过让慕容风担心的是,豹子的大军从狼居胥山方向杀进落日原的时候两人未必能挡得住,如果两人挡不住,而渡河攻击又受阻,事情就很麻烦了。所以他想让魁头和落置鞬落罗率军进入狼居胥山西麓的山林,诱使豹子主动攻击。山区地形虽然不利于骑兵冲击,但鲜卑人熟悉这里,一旦打起来两军势必要纠缠很长时间。慕容风需要的就是这个时间,有了充足的时间,慕容风就可以顺利渡河攻击,而阿古罗的大军也能从红水河及时赶来,如此则大计可成。
如何让魁头和落置鞬落罗主动进入狼居胥山西麓?慕容风不敢泄漏自己的计策,只有骗了。幸运的是豹子非常默契,在独洛河南岸佯装集结了除赵云部以外的所有铁骑,甚至还来了张燕的援军。于是慕容风请魁头和落置鞬落罗出兵狼居胥山,绕道攻击汉军后方。
魁头没有听慕容风的,他听从了落置鞬落罗的建议,北撤落日泉了。慕容风至今都不明白魁头为什么要北撤?北撤对击败豹子有什么意义?魁头率军北撤不但让慕容风失去了两万铁骑的支援,还直接让出了落日原的东面,把慕容风的后方彻底暴露在了豹子的攻击之下,所以慕容风只有急速后撤,不撤就是死路一条。
但豹子的速度更快,他不等慕容风会合魁头,就已经展开了攻击。豹子向来是兵行险着,这次也不例外。
慕容风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一片阴霾,沮丧和失望让他心灰意冷,老友的阵亡更让他失去了雄心和自信。他觉得很累,他想躺下睡一觉,这样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用想了。
自己如今面临两难之境,继续攻击不但损兵折将还未必能救出魁头和落置鞬落罗,但如果停止攻击撤出战场,那将来自己如何向鲜卑诸部交待?
现在自己的大军折损严重,进攻非常吃力,而弥加和熊霸的两万人马肯定已经指望不上,他们最快也要到天黑之前才能赶到落日泉。最后能否击败豹子就要看这两万人马和阿古罗的援军了。目前阿古罗正在飞速行军,但他们也要到今天晚上才能和自己会合,所以到天黑之前的这一段时间成了决定大战胜负的关键。
魁头和落置鞬落罗能不能守到天黑?
慕容风走到一个传令兵面前,缓缓说道:“你去告诉弥加大人,请他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于天黑前赶到落日泉。”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一章 鹿死谁手 第三十九节
赵云、阎柔、刘豹率铁骑在原野上狂奔,巨大的轰鸣声震撼原野。
经过连番血战,汉军铁骑损失惨重。诸将都是久经沙场的人,虽然现在谁都不知道具体的伤亡数目,但只要看看身后铁骑军阵就能大概估猜出大军的伤亡人数。姜舞、李溯、射缨彤、聂啸、燕无畏、刘豹这六营铁骑本来有一万九千人,但大军目前的人数最多也只有一万三千人左右。也就是说大军在落日原折损了大约六千人。兵力的折损对汉军还不是最大的威胁,最大的威胁是疲劳,数万将士和战马的疲劳。大军今天凌晨从狼居胥山出发,清晨赶到落日泉并展开了攻击,至今还没有得到一刻时间的休息,无论是人是马现在都已经疲惫不堪。
铁骑将士们一边纵马疾驰,一边从怀里掏出肉脯塞进嘴里,举起皮囊喝几口水。有的士卒太累了,趴在马背上抓紧时间休息。到了战场上,不要说吃东西了,就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
赵云就着冰冷的清水吞下嘴里的食物,然后把水囊丢给了身边的阎柔。
“子龙,我们是攻其一侧还是同时攻打鲜卑人的两翼?”阎柔大声喊道。
“子玉,我们攻打鲜卑人的右翼,从北面杀进去。”赵云抹抹嘴角的水渍,扭头叫道,“我们直杀鲜卑人的中军,利用优势兵力打乱鲜卑人的阵脚,然后和鲜卑人混战,尽可能把战事拖到天黑。”
万马奔腾的声音太大了,阎柔没有听清楚,打马凑近赵云又问了一次。两人紧挨在一起,赵云扯着嗓子叫了几句,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慕容风的大军中午才到,而我们已经打了一天,弟兄们非常疲劳,所以只能集中所有力量攻其一侧。只要我们冲垮了慕容风的中军,大战就会陷入僵局,这样战事就能顺利拖到明天。”
“弥加和熊霸的大军估计很快就要到了。如果战事拖到明天,我们在兵力上将处于绝对劣势。”阎柔叫道,“我看我们还是一鼓作气,不惜一切代价击败慕容风为好。击败了慕容风,这一仗我们就打赢了。”
赵云回头看看落日泉方向,鲜卑人的大纛还在空中飘扬。赵云无奈地说道:“要想击败慕容风,我们需要更多的兵力,但我们现在没有。除非将军大人立即杀了魁头,迅速率军来援,否则我们没有击败慕容风的可能。”
阎柔恨恨地骂了两句,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吹号,吹号,雁形列阵……急速杀进……”
神鹰在战场上空展翅盘旋,叫声悲凄。
慕容风神情震骇,转目向战场前方望去。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终于还是不可逆转地发生了。汉军援军从落日泉方向疾驰而来,魁头、落置鞬落罗和两万大军彻底完了。
十几名斥候气喘吁吁地飞马而来,“大人,汉军全歼了潍徒然,正向这里飞速驰援。”
“大王呢?落日泉南面战场的厮杀是不是结束了?”慕容风厉声问道。
“大王的大纛还矗立在落日泉南面,激战还在继续。”一个斥候百长惊恐不安地说道,“大人,前来驰援的是赵云、阎柔,还有匈奴人的左贤王刘豹,大约有一万多骑,铺天盖地黑压压的一片。”
慕容风抬头看看天色,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这一仗危险了。
“吹号,命令裂狂风、铁果、巍然等人速速率部撤出战场,重整队列。”
“命令两翼各部,发力猛攻,掩护中军诸部撤出战场,快,快……”
落日原的大地在颤抖,惊天的雷声在轰鸣,汉军铁骑象呼啸肆虐的飓风一般挟带着滚滚烟尘从天际之间冲了出来,霎时风云为之色变。
战场上的数万将士几乎在同一时间转头望去。这一刻,时间好象停顿了,呼吸好象停止了,就连空气中漂浮的浓郁血腥好象也被这扑面而来的杀气震骇了。下一刻,战场上的吼声突然冲天而起,声震云霄。汉军将士热血沸腾,士气如虹,欢声雷动。鲜卑人心若寒冰,肝胆俱裂,绝望而悲愤的惨嚎响彻了天空。
各种各样的号角声此起彼伏,雄浑的战鼓声伴随着激烈的厮杀声回荡在血腥的战场上。
麴义、杨明和鲜于辅等人正在率军苦苦支撑,度辽营和长水营的残余将士早已是强弩之末。就在大军即将崩溃,生机尽绝的最后时刻,鲜卑人忽然撤退了。裂狂风、巍然率先急撤,铁果虽然对汉人恨之入骨,甚至恨不得把汉人挫骨扬灰,但在慕容风的军令和全军将士的性命面前,他还是咬牙挥下了战刀,“撤,撤出战场……”
鲜卑人的左右两翼大军在段臻、宇文伤、乌豹、鹜梆的指挥下,完全放弃了防守,大家以命搏命,誓死要缠住风云铁骑和黑豹义从营。
赵云居中,阎柔在左,刘豹在右,三人各率大军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雁形攻击阵势,以雷霆之势一泻而下,犹如山崩地裂,势不可挡。
“杀……杀……杀进去……”阎柔长刀前指,声嘶力竭。
“血战……誓死血战……”赵云一马当先,长枪如跃空蛟龙,指天咆哮。
“杀……”一万多铁血将士高举武器,仰天狂吼,“杀……”
天空骤然一暗。
乌豹、鹜梆的六千铁骑和庞德、弧鼎、弃沉所领的黑豹义从营已经鏖战多时,双方将士死伤过半,此时都已筋疲力尽。面对潮水一般杀来的汉人援军,鲜卑人毫无招架之力,转眼间就被惊涛骇浪淹没了。鲜卑人在汹涌的洪流里奋力挣扎,更有乌豹、鹜梆这样的勇士无惧生死,逆流而进。“兄弟们,死战,死战……”
乌豹感觉自己掉进了无边的黑暗里,眼前到处都是疯狂驰过的汉骑,一支支的长矛刺向了自己的胸膛,一把把的战刀砍向了自己的身躯,更有数不清的长箭厉啸而来。乌豹就象一块风化的石头,被强劲的狂风吹得四分五裂,瞬间化作了满天齑粉。鹜梆飞向了天空,他看到自己的战马和半截躯体被呼啸的激流一冲而没,眨眼之间再无丝毫痕迹。一把战刀冲天而起,把他剩余的半截身躯再次砍成了两片。几千名勇猛的鲜卑将士就象脆弱的小树,被无坚不摧的滚滚洪流冲倒了,折断了,更多的是被连根拔起,他们在波涛上稍稍翻滚几下后就再也看不到任何踪影了。
慕容风愤怒了。他飞身跳上战马,举起自己血红色的火雕战旗,迎着汉军飞驰而去,“鲜卑族的勇士们,随我杀上去,杀上去……”
大汉铁骑一路狂奔而来,不但声势骇人,更重要的是他们得到了惊人的速度,足够把鲜卑人摧枯拉朽一般一扫而净的速度。鲜卑人在这里和一万四千名汉军阻击铁骑浴血奋战,早已失去了速度,失去了锋锐。他们现在就算是一块铁盾,也要被汉人的这把犀利长矛洞穿了。
在中路围歼麴义的裂狂风等各部首领虽然急速后撤,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重整队列,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掉转马头,跟在慕容风后面冲上去。有这几百步的距离,鲜卑人完全可以让战马达到极限速度。只要有了速度,即使没有冲锋的队列,鲜卑人也有信心挡住汉人。
火雕战旗在腥风血雨中迎风飘扬,惊恐不安的鲜卑将士们仿佛从这面血色战旗里汲取了无穷的力量,他们吼声如雷,纵马追了上去。跟在这杆战旗后面,跟在慕容风后面,鲜卑人就能百战百胜。没有人能在大漠上击败慕容风。
慕容风高举战旗,抽刀狂呼:“呼……嗬……”
裂狂风、铁果、柯比熊,阙昆等人无不高举武器,用尽全身的力气放声狂吼:“呼嗬……呼嗬……”
鲜卑将士同声呼应:“呼嗬……呼嗬……”
鲜卑铁骑一边高速飞奔,一边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大军迅速聚集到血色战旗之后,犹如狂飙一般席卷而进。
战场上风雷再起。
“轰……”炸雷响彻天宇。
田畴大叫一声,猛然睁开了双眼,剧烈的疼痛让他大声呻吟起来。他看到了灰蒙蒙的天空,听到了远处连续炸响的惊雷,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前方传来的猛烈厮杀声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还在这片大漠的战场上,战斗还在继续着。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田畴忍住锥心的疼痛努力回忆着,田重老伯死了,自己的长剑被鲜卑人砍断了,自己在地上捡起一把血淋淋的战斧继续劈杀,自己一连杀了七个鲜卑人,最后一个鲜卑人的脑浆连同热气腾腾的鲜血溅了自己一头一脸,接着……他想起来一支长矛刺进了自己的胸膛,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让自己的嚎叫声比大漠上的野狼还凄厉,自己倒下了,几个战友拼死上前砍死了那个鲜卑人,把自己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拖了出来,然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胸口,衣甲已经被撕开,胸口上裹上了厚厚的麻布,鲜血沾满了全身。没死,自己竟然没死。田畴狂喜,猛地坐了起来。周围堆满了双方士卒的死尸,鲜血染红了草地,而自己就躺在这片血泊里。田畴用力吸了几口空气,感受着活着的真实。他突然发现自己闻到的不是鲜血的腥味,而是一股甜甜的香味。
田畴摇摇晃晃站起来。爷爷对自己说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继续战斗,不死不休。田畴从地上捡起一支长矛,用长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向前方的战场走去。他看不到激烈厮杀的战场,在前方几十步的范围内,双方士卒和战马的尸体堆成了一个小山,至少几百人死在了这几十步的距离内。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这里曾经有过一番惊心动魄的血战。
他看到了把自己救出来的两个亲卫,他们都死了,一个被鲜卑人的战刀穿透了。一个被砍掉了双腿血尽而死,尸体旁边被刨起的长草和泥土证明他在死前遭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他蹒跚而行,看到了更多的亲卫营将士,每个人都死得很惨,死得很壮烈。田畴的心在滴血,仇恨在燃烧,他无法忍受,他要去杀人,要去杀死更多的鲜卑人。
田畴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尸堆的顶部。他看到了厮杀的战场,在山丘的下面,在湖边,数不清的士卒在奋战。一匹匹飞奔的战马在来回穿梭,那湖水早已被鲜血染红,远远看上去,触目惊心。
田畴激动地浑身战栗,他举起长矛,怒吼一声,飞身向下跑去。一把插在尸体上的战刀把他绊倒了,田畴惊叫一声仰面跌倒,身躯顺着尸堆连翻带滚,重重地摔倒在一匹死马上。
田畴忍着疼痛缓缓抬起了头,“张大人……”
张震被死马压在下面,浑身浴血,战盔不翼而飞,嘴里的鲜血还在不停地涌出。
“张大人……”田畴抱起他的脑袋,大声叫道,“张大人……”
张震睁开眼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杀死了魁头,我杀死了魁头。”
田畴心里一松,鼻子一酸,泪水顿时盈满了眼眶,“大人,你还活着。”
“你哭什么?”张震吐了一口血,龇牙咧嘴地笑道,“你看,我杀死了魁头。”他艰难地举起右手,拎起了一个血糊糊的光脑袋,“想杀我?哼,我就是杀不死……”张震得意洋洋地说着,结果一张嘴,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我喊人来救你。”田畴知道自己搬不动这匹死马,他急急忙忙站起来,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柄战刀,踉踉跄跄往前跑去。
田畴看到了鲜卑人的大纛。大纛被连根砍断了,又粗又高的旗杆被砍成了几截,巨大的鲜卑战旗被撕成了十几块碎片散落在各处。在大纛周围躺满了尸体,大纛的根部卧倒着一个高大健壮的大汉,背上插着七支长箭,手上还拿着一柄长刀。田畴骇然惊呼:“虎头大人,虎头大人……”
田畴飞扑上前,连连摇晃着颜良庞大的身躯,“虎头大人……”
颜良痛苦地呻吟一声,咬牙切齿地骂道:“谁砸了我的头?谁砸的?老子要活劈了他。”
田畴听到颜良的咆哮,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狂喜,泪流满面。颜良歪着脑袋,努力睁开眼晴看着他,“子泰,老子还没死,你哭什么?快把铠甲给我解开。”
田畴抹了一把眼泪,连声答应,手忙脚乱地割断了连接铠甲的皮索,把颜良后背上的重铠拿了下来。七支长箭全部穿透了重铠,箭簇有一半都陷进了肉里,血肉模糊。颜良一边诅咒着鲜卑人,一边试图想爬起来,但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得趴在地上骂个不停。
“子泰,湖边还有多少鲜卑人?将军大人在哪?”
田畴站起来向山丘下望去。
“虎头大人,鲜卑人已经不多了,正在往湖边退,马上要被我们杀完了。”田畴突然兴奋地叫道,“将军大人,我看到将军大人了,他骑着一匹黄色的马,正在冲杀,杀死一个,又杀死一个,又杀死一个……不好,他掉到湖里去了……”
“刘冥呢?楼麓呢?可看到他们的战旗?”
“刘大人在战场东面,我看到他的战旗正在飞速移动,不过……”
“不过什么?是不是战旗倒了,他死了。”颜良愤怒地骂道,“这小子自从做了什么匈奴的日逐王,竟然连打仗都不会了。他死了吗?”
“没有,没有。”田畴沮丧地说道,“匈奴人不多了,好象只有一千多人了,怎么伤亡这么大?”
“我们遇上弹汗山王庭最精锐的铁骑了,这大概是檀石槐留下的军队。”颜良恨恨地说道,“这一仗打下来,我们亲卫营没有了,老伯和他的一半兵曹营也没有了,郑信的斥候营精锐尽数丧命,现在连匈奴人都折掉一半,估计那个长着黑鸟尾巴的大王也好不了那里。”
“虎头大人,黑翎王好象出事了。”田畴痛苦地叫起来,“乌丸人发疯了。”
“战旗可倒了?”
“没有,战旗还在。”
“那就没事,顶多挨上几刀。”颜良幸灾乐祸地笑道。
“将军大人杀上岸了。”田畴欣喜地喊道,“他杀了一个,两个,三个,将军大人抢了一匹马。好,又杀一个……不好,匈奴人也发疯了。”
“战旗可倒了?”颜良愤怒地骂道,“我要起来,我要去杀死弹汗山的蛮胡。”
“没有。”田畴看了好长时间,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战旗没有倒。”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一章 鹿死谁手 第四十节
下午,落日泉中部。
弥加和熊霸接到慕容风的军令后,知道落日泉战场形势非常危急。现在大王和落置鞬落罗被汉军困在落日泉,慕容风被汉军阻击在落日泉以西五里处动弹不得。如果大王和落置鞬落罗不能坚守到天黑,那么汉军就能以绝对优势兵力再把慕容风围住。慕容风的大军如果也被汉军吃掉了,鲜卑国就彻底完了。没有慕容风,没有魁头和落置鞬落罗,没有铁骑,鲜卑人还有谁可以和豹子对决?还拿什么和强大的大汉军队抗衡?
如果自己这两万人马能迅速赶到落日泉,即使不能改变此仗已经大败的结局,但至少可以保证鲜卑人在战场上有足够多的兵力和汉军对垒,可以挡住汉人的攻击,甚至可以突破汉军的阻击杀到落日泉救出大王和落置鞬落罗。双方血战一天,损失惨重,谁都无法一口吃掉对方,这仗再打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慕容风已经重创了豹子,豹子也重创了鲜卑主力,双方的目的都已达到,这一仗在天黑之后也就结束了。这大概就是慕容风连续催促自己,甚至命令自己不惜一切代价速去支援的原因。
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和眼前的这股汉军对峙在这里,要去支援慕容风。弥加和熊霸再不犹豫,断然决定疾驰落日泉。
“大人带一万五千骑先行驰援落日泉。”熊霸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汉军铁骑,神色坚决地说道,“我带五千人主动向汉军发动攻击,拖住豹子的这支援军,以保证大人的安全。”
弥加用力拍拍熊霸的肩膀,“你保重,我们落日泉见。”
熊霸笑笑,缓缓地出了腰间战刀,“落日泉见。”
号角长鸣,五千名铁骑士卒密集列阵,熊霸高举战刀,沿着军阵策马狂奔,“今日我们誓死决战,绝不后退……”
“呼……嗬……”
“呼嗬……呼嗬……”吼声如雷,震天撼地。
汉军将士望着从远处冲来的鲜卑铁骑,神情惊恐。徐荣先是带着三千人跟在鲜卑人后面一路猛追,接着甘翔和纪惟带着剩下的两千人急速渡河而来。整个大军就五千人,虽然徐荣让他们继续打着张燕、赵云等人的旗号往来奔驰,冒充一万多人的大军欺骗鲜卑人,但汉军将士心里非常不安。如果被鲜卑人发现了,弥加和熊霸带着两万大军一拥而上,大家就完了。结果,鲜卑人真的开始攻击了。
“吹号……擂鼓……”
徐荣在阵前纵马巡阵。陈鸣高举战旗,紧随在后。
大军的右翼是狂风沙、甘翔。两人看到徐荣飞马而来,躬身为礼。
“两位大人在大军右翼冲杀,要快,要狠。”
狂风沙、甘翔大声叫道:“谨遵将军之命。”
徐荣拨转马头,直奔大军左翼。心狐、纪惟策马迎上。
“两位大人率部在大军左翼攻击鲜卑人,不要手软,给我狠狠地杀。”
心狐、纪惟高声吼道:“誓死追随大人……”
徐荣打马飞驰,蓦然他高举长戟,纵声狂呼:“大……汉……无……敌……”
吼声雄浑,随风飘荡在空旷在原野上,直入汉军将士的心底。陈鸣激动的浑身战栗,虎吼一声,高高举起了手中战旗。
大汉战旗迎风招展,在空中猎猎作响,气势惊人。
徐荣紧勒马缰,战马吃痛直立而起,徐荣舞动长戟,纵声再吼,声嘶力竭,“大……汉……天……威……”
列于前排的汉军将士霎时间热血沸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举矛狂呼:“大……汉……”
战马飞奔,马上的徐荣神情冷峻,瞪大了一双杀气腾腾的眼晴望着自己的部下,挥戟撞向前排的长矛兵。长戟和长矛相撞,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举起长矛,举起你们的长矛,大汉无敌,大汉的勇士无敌,鼓起你们的勇气,奋勇杀敌,奋……勇……杀……敌……”
将士们高昂头颅,用尽全身的力气,放声狂吼:“大……汉……”
吼声如千百声春雷,由近而远,一声声炸响,响彻天宇。
战马腾空而起,徐荣高踞马背,挥舞着长戟,在背后大汉战旗的映衬下更显得威风凛凛,“大……汉……”
五千将士心潮澎湃,战意盎然,心中的恐惧和胆怯在这一声声的吼声里化作了无穷的力量和无畏。
徐荣一马当先,长戟前指,“杀,杀上去……”
广袤的原野上,两条气势磅礴的洪流积聚了最大的能量,挟带着满天的风雷,从东西两个方向咆哮而来。
天地失色,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转暗,阴云密布。
“轰……”天雷炸响。
洪流相撞,巨大的撞击声犹如山崩地裂一般,冲天而起的杀声霎时淹没了阵阵雷鸣。
战马在奔腾,在嘶鸣,在践踏,铁骑士卒在呐喊,在厮杀,在空中和满天的长箭共同飞舞,“杀……”
徐荣和熊霸都以为自己要迎战的是数倍于己的铁骑大军,他们都在交战的第一时刻激发了各自大军的最大威力,释放出了大军的最大能量。他们都想狠狠地砍伤对方,都想置对方于死地。鲜卑小帅后厘死了,荼嚣死了,梨铧死了,数不清的鲜卑士卒倒在了落日原上。汉军都尉陈鸣死了,纪惟死了,先零族的小王心狐也死了,成片的汉军将士倒在了他乡异土上。
短短时间内,双方的战马都还没有调头再战,就已经各自付出了数千人的代价。
徐荣知道这两万人的主力已经离开了,正在飞奔落日泉,自己竭尽全力把他们拖到下午,已经达到了迟滞鲜卑援军的目的。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和眼前的鲜卑人决战,不死不休。徐荣猛地调转马头,“重整队列,重整队列……”
熊霸懊悔不已,恨不得给自己一刀。狡猾的汉人欺骗了自己,让自己迟迟不敢放心驰援落日泉。如果大王死了,鲜卑铁骑大败了,自己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大帅?雄霸调转马头,吼声凄厉,“杀,杀过去,死战,死战……”
下午,落日泉以西五里,北面战场。
慕容风的大军和赵云、阎柔、刘豹、庞德等汉军诸部混战在一起,杀声震天。
慕容风身先士卒,锐不可当,他数次被燕无畏和永晨围住,又数次杀了出去。燕无畏怒不可遏,战刀狂舞,连劈十几人,最后一刀剁开了慕容风的战马马头。慕容风栽倒马下,阙昆带着亲卫骑士卒拼死反扑。燕无畏伤痕累累,战刀折断,被阙昆一脚踢飞。汉卒蜂拥而上,连劈带砍,硬是把燕无畏从枪林箭雨里抢了回来。
阙昆狠,永晨更狠。这位来自大汉南方山越族的悍将在身后亲卫的支援下,勇猛如虎,一口气砍死了七个鲜卑亲卫急进十几步,然后一刀剁在了慕容风的后背上。慕容风即使有重铠护身,也被这雷霆一刀砍得口喷鲜血,当场昏死过去。永晨死了,他一刀虽然砍伤了慕容风,但自己也被六支长矛刺穿,中了十几支弩箭,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阙昆背着慕容风边打边撤,阎柔和聂啸带着铁骑四处围杀,发誓要砍下慕容风的脑袋。双方将士杀红了眼,一个个就象饿极了的野兽,除了猎物和血腥,什么都不知道了。阎柔被长矛刺伤,鲜血淋漓。聂啸中箭坠马,被几个侍卫死死护住。侍卫们先后战死,但他们就是死了,也用自己的身体护着聂啸。
裂狂风和柯比熊带着牛头部落的勇士呼啸而来。骆驼和自己手下已经杀到了距离阙昆和慕容风几步远的地方,但裂狂风的人太多了,鲜卑人把汉军杀得步步后退。骆驼死了,他杀死了牛头部落的刀疤,但接着自己就被柯比熊一枪洞穿。
姜舞杀来了,他指挥铁骑刀枪箭矢齐下,遇人杀人遇马杀马,牛头部落的将士死伤惨重,纷纷倒毙。裂狂风暴怒之下,大发神威,一刀砍死了姜舞的战马。姜舞睚眦欲裂,追着裂狂风一阵猛砍,裂狂风身中数刀,岌岌可危。这时铁果带着三百黑鹰铁骑杀到,姜舞随即遭到鲜卑人的围攻,命在旦夕。赵云和射缨彤从黑鹰铁骑的两侧同时杀来。铁果和裂狂风不敢缠战,掩护阙昆和慕容风迅速后撤。
鲜卑人并没有因为慕容风的受伤而慌乱,反而更加凶悍,相反汉军因为已经连续苦战几个时辰,从清晨杀到现在,早已人乏马疲,越来越难以支撑了。现在双方人数相差无几,实力旗鼓相当,激战正酣。
下午,落日泉以西五里,南面战场。
三千多风云铁骑勇士在恒祭、胡子和雷子的带领下,与段臻、宇文伤的六千铁骑浴血奋战。随着时间的推移,鲜卑人兵力居多的优势渐渐显现出来,风云铁骑越战越少,逐渐被包围了。就在双方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候,麴义、杨明和鲜于银带着残存的两千多骑杀了过来,这立即改变了战局,鲜卑人难以支撑,反而被汉军围住了。但双方此时都已经精疲力竭,谁都无法吃掉谁。
鲜于银和杨明各带人马从侧翼夹攻宇文伤。宇文伤的狼牙大棒所向披靡,无人可敌。杨明一枪刺中他的坐骑,宇文伤随着痛嘶的战马一起摔倒在地。杨明纵马赶来,挺枪就刺,宇文伤怒吼一声,腾空而起,迎头就是一棒,杨明不敌,被连人带枪砸出了十几步开外,当场晕死。杨明的亲卫以为杨明死了,悲愤之下,无不舍生忘死,以命相搏。宇文伤在十几个汉卒的围攻下,夷然不惧,酣呼鏖战。鲜于银眼看着汉卒在宇文伤的大棒下血肉横飞,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气得咬牙切齿,急召数十名亲卫团团围住宇文伤,以强弓劲弩疯狂射击。宇文伤轰然倒地。
校尉恒祭躺倒在草地上。他的肚子被长矛刺穿了,胸膛又中了一刀,鲜血喷涌,连肠子都流了出来。胡子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轻轻喊着他的名宇。恒祭痛苦地闭着眼睛,泪水和着鲜血流下了面颊。他不停地惨叫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至不可闻。胡子一把抱起他,放声嚎哭,“兄弟,兄弟……”
“轰……轰……”天雷连续炸响,其中一雷就炸在战场上方,震耳欲聋。陷入激战的双方将士恍若未闻,依旧誓死血战,谁都没有感觉到雷声的震撼。
落日原上的残酷杀戮仿佛激怒了天神,天色越来越暗了,乌云翻滚,雷声此起彼伏。
一道耀眼的闪电突然划空而过。
一面巨大的黑豹战旗突然横空出世。
“将军大人……将军大人来了……”大汉将士顿时欢声雷动,士气骤然高涨,杀声四起。
“豹子……豹子来了……”鲜卑人骇然变色,肝胆俱裂。
李弘领三千多骑狂奔而来。这是落日泉战场上最后剩下的所有人马。李弘杀进了南面战场,和麴义、鲜于银、胡子、雷子围歼负隅顽抗的鲜卑人。
段臻被李弘一枪挑落马下。李弘神情悲凄,滴血的长枪指着段臻,迟迟下不了手。这是自己当年救下的兄弟,和铁狼一起救下的兄弟。
胡子飞身而起,举刀就剁。李弘长枪横扫,把怒不可遏的胡子砸了出去,“这是我兄弟,生死兄弟。”
段臻惨然一笑,缓缓站了起来。他望着李弘,摇摇头,从背后的箭壶里拿出了一支长箭。
“兄弟,这条命我还给你。”
段臻大吼一声,一箭刺进了咽喉,鲜血四溅。
“轰……”天雷炸响。
李弘抬头望天,举枪长啸,“重整队列,重整队列……杀过去……”
闪电再现,天地一片炽亮。
在北方的天地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人一马,白衣如雪。
几道闪电同时闪烁,天地更亮。
潮水一般的铁骑突然从天地之间冲了出来。
“轰……轰……轰……”一连串的惊雷炸响,风云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