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眼神空泛而迷离,带着股萧索之味。
那样的悲凉突然触动了素娆心中的柔软,让她不得不侧目正视眼前这位金尊玉贵的世子爷。
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痛楚绝望,才最灼人心。
所以,这是他不让人近身的原因吗?
素娆思绪飘忽,紧绷的神经突然就放松下来,忍不住苦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什么?”
“没什么。”
她摇了摇头没有多言,他们这番对话已然逾越了从属的范畴,有些危险,看来以后还是要留心界限。
这位爷实在如明珠烈日般耀眼,离得太近难免会被灼伤。
“你好生休息会吃些东西,入夜后还有正事要办。”
言韫看得出她尚有疑虑,见她不说也就没有多问,撂下这番话转身走了出去。
素娆目送着他背影消失,长舒了口气。
缓缓抬起手来,那双手肤白如脂,在烛光的照耀蒙上一层暖色的光晕,瞧着秀美纤细,碧玉无瑕。
可就是这双手。
持刀柄利刃而过,眨眼间收割人命,温热的血液溅在肌肤上,有些黏腻,还有些滚烫逼人。
榻边的木架搁着盛了清水的铜盆。
她走过去,将手伸入水里,水色清澈,映得她手指越发葱白精巧,“洗干净就好了。”
她低喃一声,开始搓洗。
用了皂角,用了帕子,使劲的揉搓,可那些鲜血似是凝结在上面,猩红一片,任她如何努力都洗不干净。
水花被她激烈的动作震荡的四下飞溅。
她搓得手指发红,一个不注意,铜盆“砰”的打翻,砸在地上哐啷作响,水泼湿了裙子,她突然愣住。
外面传来询问声,“姑娘,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将水打翻了,我收拾就好。”
她对外面支应了声,蹲下身捡起铜盆,看着这满地狼藉,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我这是在干什么……”
手洗得干净,心里的阴霾却洗不干净。
修身养性十余载,她以为那些残忍和鲜血早已伴随着时空彻底遗落,以为转世为人可从头开始。
可当她拿起刀时,熟悉的肃杀和冰冷席卷全身,好像一切都回到了那个时候,她如牲畜般被人圈养,为了活命与同类厮杀。
那无数个日夜,枕刀喋血。
数万人,只活了她一个。
她杀的第一个人,是把自己送进她刀口,为让她活命的亲姐姐。
她杀的最后一个人,是将她亲手抚养长大的老师,也是将她一手推入地狱的阎罗。
后来她逃出来,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老头吝啬又抠门,丝毫不在意她冰冷的杀意和一成不变的臭脸,把她捡回去,常使唤她做这个做那个,又挑剔脾气又坏,还爱骂人。
但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