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说的是,倘若当时小人能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会有后来许多麻烦事。”
掌柜面部肌肉抽搐了下,深吸口气,似是在强行压下翻滚的情绪,“寺庙里收容的灾民不多,大家嘴里省些日子勉强还能过得去,可我夫人丧女之痛未消又遭逢大变,至此一病不起。”
“我怕她捱不住想去找郎中抓药,谁知他们得了消息将我拦住,说这些都是救命钱,一文也不能浪费。”
“多可笑!”
“我魏长贵自己出钱买粮供他们活着,如今却连给自己妻子买药的钱都不能随意做主。”
掌柜抬手掩面,恨声道:“他们人多势众我无可奈何,只好退回,后面却又因为我多给夫人喝了一碗粥而闹得不可开交。”
“欲壑难填啊!”
“我能不管这些人的死活,可寺庙里的师傅是无辜的,要不是收留灾民他们原可以坚持更久,我没办法只能继续买粮,而这次等我回来后,夫人却不见了。”
说到这儿,掌柜冷硬的声音不禁哽咽:“他们竟将一个重病缠身的妇人丢在后山自生自灭,要不是方丈仁慈,命人偷偷照料,恐怕我……”
他悲戚太过,字不成句。
竹宴忍不住一拳捶在桌上,愤然道:“这些人太过分了,那后来呢?”
“后来……”
掌柜很久后才平复情绪,哑声道:“后来我把米粮留给了方丈,让他裁夺,我就去照顾夫人了。”
“但她,彻底疯了。”
“也是那些人做的?”
竹宴急忙问道。
相比冷漠寡淡的言韫和一向‘内敛’的素娆,他则明显要激动许多,怒火冲冠,火冒三丈。
恨不能将客栈屋顶烧出个洞来。
素娆一直觉得奇怪,像言氏这般门庭威严的世家大族,想来必然是规矩繁多,纵然有世子爷维护放纵,又是如何能养成他这样肆意张狂的性子?
她正想着,就听掌柜继续说道:“是,是他们将她彻底逼疯的,他们说红鸾之所以遭难,是因为我魏家为富不仁,不懂体恤弱小,是我们自作自受,活该受此报应。”
“他们每日都跟她说,说红鸾已经死了……”
“以至于后来每每到了祭祀的日子,看到那些祭品或是纸钱,她就会失控发狂。”
掌柜悲恸万分,死死的捂着脸,闷声道:“怪我,怪我今日想着替红鸾放一盏河灯,却没有收好被她瞧见……”
“为什么不离开?”
竹宴道:“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或许夫人的情况能够慢慢好转起来,在这儿每天看着那些恶心的人,岂不遭罪?”
“夫人她不肯。”
低低的苦笑声传来,蕴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哀恸:“她一直坚信红鸾只是失踪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她说要守在这儿等着红鸾,不能断了她回家的路……”
众人不禁默然。
整个大堂里回荡着掌柜低低的哽咽,不知过了多久,他背过身子抹了把脸,对他们强笑道:“接下来几日夫人她恐怕会吵闹不休,纵然小人严加看管,也难免会惊扰贵客,你们看……是否还要留宿?”
闻言,几人齐齐望向言韫。
“我们明日就会动身,倒是无妨。”
言韫沉吟片刻,道:“不过在下粗通岐黄之术,掌柜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让我为夫人施针,好叫她能安睡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