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牧显然不确信胡一亭的主意,说道:“我才业余十级,又不是专业钢琴教师,谁会花钱找我学钢琴呀?我现在就想早点毕业,分配进幼儿园上班,早点领工资。”
她想了想,道:“当然,要是这次市里的文艺特长汇演能得个名次,被保送师大幼教系就更好了。”
胡一亭脑海里突然打了一个闪回,想起前世在校门口公告栏里曾经看到喜报,上面说本校幼师班在市中学生文艺汇演中夺得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若干,童牧的名字赫然就在一等奖中,后面注着钢琴独奏演唱,同时也在两项团体二等奖中出现,分别是集体韵律操和民族舞。
胡一亭望着童牧的脸庞,忍不住道:“你肯定能得名次,我保证。但我更加肯定你会成为一个明星,天后级的明星,我保证。”
童牧察觉出胡一亭的眼神炽热,那是一种任何一个女孩都希望从男友眼中看到的真挚与热爱。面对这种眼神,她的心脏忍不住扑通、扑通地跳,立刻别过脸去不看他。
她轻轻道:“你保证有什么用啊。”
胡一亭也发现自己的眼神让童牧别扭,赶紧说笑:
“我给你说个笑话,有个男人没赶上公交车,就一路追着车跑回了家,回家后告诉老婆,今天我不但锻炼了身体,还挣了三毛钱,老婆怒道,你傻呀,好歹也追个出租车,能赚五块钱呢!”
童牧听了噗嗤一笑,随即便道:“那要是追飞机,还能赚的更多。”
胡一亭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你肯定比我聪明!”
童牧笑了,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许多。
“我唱一遍,你听听。”
胡一亭道:“好,我还没听你完整唱过呢。”
童牧掀起琴盖,对着手抄的乐谱娴熟地弹奏起来。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呀?
…………”
弹唱中,童牧想起父母,心中顿生悲凉之感。
胡一亭听她唱的美妙,低音酽酽令人沉醉,声情柔和炽热,后又转凄冷,仿佛一团火焰在漂浮着冰块的高度龙舌兰酒液表面燃烧跳动。
“bra・vo!你唱的好极了。”胡一亭发自内心的夸赞到。
他听过王菲演绎的这首《那些花儿》,当时觉得冷艳无比,可童牧这样柔美的声音,却能唱的这般炽热伤感,如果不是心有所感,那一定是天生的歌唱家才有此境界。
“回家吧,不早了。”童牧突然重重地击了个低音,算是做了决定。
“嗯。”
胡一亭对童牧的身世一无所知,更不可能知道刚才童牧想起了她逝去的父母。
两人收拾了各自书包从琴房走出来,矜持地保持了一米的距离并肩而行,谁都不愿把这个距离拉长,也不敢冒失地缩短,直到并肩走出校园,谁也不说一句话。
这时正是夕阳最美的时刻,整个城市仿佛浸在琥珀中。
一对少男少女的影子洒在身后,被夕阳晕成玫瑰色,在行进中频频交织。
“你怎么走?”
“我本打算挣三毛钱,可惜我有月票。”童牧悠悠地说。
“哈哈哈……”
两个人站在校门前,突然便笑的无法抑制,甚至把眼泪笑了出来。
胡一亭第一次觉得这个笑话这么好笑。
有些事情,只有体验过才知有多么美妙。
胡一亭与童牧轻声道别,没有挥手,也没有刻意堆笑。
他向东走,频频回望西去车站的童牧,夕阳下,林荫道,童牧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胡一亭望着童牧头也不回的消失,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恍惚中有种辨不清的感觉萦绕心头。
回家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心中充满从未有过的愉悦。
当晚胡一亭绘图时,童牧说话时的表情,笑起来的样子,举手投足的细枝末节,一次次在他眼前复现。
这天晚上胡一亭没绘图也没看书,他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大长腿和那些惊心动魄的雪白丰腴。
不过周二的考试中,胡一亭照旧发挥出色。
早上考数学。
初中数学对胡一亭来说简直像用筷子吃饭,只用了二十五分钟,胡一亭就轻松交卷。
监考老师坚持要胡一亭在考场里呆满半个小时,才愤愤不平地放他出门。
顶着全考场师生们投来的惊疑愤恨的目光,胡一亭不为所动地飞快冲出幼师楼,一路跑去琴房。
童牧果然在琴房里弹着琴,还是昨天那身白衬衫黑纱裙,琴声悠悠,仿佛在等胡一亭到来。
胡一亭一想到,童牧在也许等自己,就觉得自己很好笑。
他摇摇头,心说:“可不敢这么想。”
胡一亭在琴房里坐定,听童牧把《那些花儿》弹了一遍,就问她:“你一定很小就学钢琴了吧?”
“四岁。”童牧说话总是这么简短。
“你弹钢琴这么好,为什么不上高中,将来考音乐学院?”
这话触到了童牧的痛处,她表情突然变得落寞,岔开了话题。
“这次文艺汇演,我唱你写的这首歌,行吗?”
“当然可以!你是这首歌的编曲啊,没有你,这首歌根本就不会诞生。”
童牧从琴前转过脸,看着胡一亭。
“谢谢。”
胡一亭脱口而出:“怎么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