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算起来,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刘协不过四岁的稚童,此后两人天涯一方,两个人再也没直面相对过。但此时在韩遂眼里,刘协的相貌却和那个阴鸷的孩童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马腾注意到韩遂的异状,连忙凑过去低声道:“文约兄。这?……”韩遂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摆正了身子。
他这时才忽略了刘协,仔细看了一眼马腾和马,觉两人的神色不像早就得知此事。一时之间,他更加弄不清天子同马家到底是何关系,又为何在这等敏感至极的时刻来到此处?不过,好在这个时候,马腾看起来似乎已经反应过来,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快去将太尉马公请过来。”
太尉马日早在几日前便奉了诏命,来d县宣达对韩遂、马腾两人任免一事。事实上,两人今日商议的,便是如何向朝廷回复一事。故此,等待回信的马日还未离开d县。而身为朝廷三公之一的马日,自然认得刘协的长相,马腾这般所为,到也算合情合理。
过不多时,马日匆匆赶过来。马老爷子进了大堂,一看到站在中间的刘协,先是一愣,随即纳头便拜。等到他叩罢了头起身,这才对韩遂、马腾及众人喝道:“你们好大胆,见到天子竟敢不拜,该当何罪?”
“马公,您看清楚了,这真的是天子?”马腾还是有些不相信,不料这句话却惹来了马日大怒:“马寿成,枉你也是大汉中兴元勋伏波将军忠成侯讳援公之后,如今被朝廷诏为征西将军,竟仍如此无礼,莫非你当真要辱没先人威名不成?!”
听到马日这般言之凿凿,马腾的疑心登时去了大半。虽然不知道儿子怎么便招来了当今天子,却急忙起身,学着韩遂的动作跪拜在地。
“臣韩遂、(马腾)叩见陛下。之前有失礼仪,冲撞圣驾,实是罪该万死。”
这两位大佬离开座位,恭恭敬敬地执臣子礼,帐子内的其他人自然也连忙跟从,都俯身叩拜。马迟疑了一下,也随之跪倒。刘协望着他,又看看叩拜了一地的大汉忠臣们,心中微有快意,淡淡道:“诸卿平身。”
马这时候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可就待他刚抬起头的时候,却正对上了刘协那双好以整暇的目光。他顿时明白这是刘协故意报复他之前示威一事,心中不免感到好笑,脱口而出:“陛下,您为何会远道而来至此?”
这个问题,是大堂当中所有人心头的疑问,马问将出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协身上。可刘协却不慌不忙,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后,淡淡开口道:“自长安与马兄铿锵一面之后,朕实着想念马兄这等少年英雄,为解云思之渴,自然就跑到这里来了。”
刘协这一番话落,自然让所有人十分不满。很显然,一位大汉天子,根本不可能因为想念一个人……尤其还是个男人,虽然那男子帅得不像话……呃,但是!这绝不可能会是他远赴d县的真实理由。
可,这样的结果,似乎就是刘协想要的。因为,他这一句话里,特意提到了他不但认识马,而且,两人的关系貌似还十分亲密。
这就十分值得耐人寻味了。
从刚才韩遂和马腾的反应来看,刘协早就看出,马根本未将他入长安后见过自己的事告诉这二人。这其实并不奇怪,毕竟,混入长安打探消息、联络朝臣一事,只是马私下所为,自然不可能在没有什么结果的情况下告之马腾,更遑论那位本身就被马排斥的韩遂了。
可刘协偏偏在这个时候,将马给出卖了。由于韩遂根本不清楚这件事的经过,他自然会将此事延伸联想起来。更不要提,这还是在朝廷册封了马腾为征西将军,而韩遂还是要低马腾一头的镇西将军的敏感时期。
所以,那一番话落之后,刘协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韩遂那双木讷无神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