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昆明池。』
隆冬已过,天气渐暖,春水初融。湖中,去年刘协为开源节流而投入湖中的鱼苗,已然长成了尺许长的彩色锦鲤儿,它们就在暖沙里晒暖嬉戏,人来也不惊逃。
在湖边望去,红梅绿竹,青石白水,美不胜收,让人心旷神怡。
一匹浑身纯白马儿散放在一旁,啃吃着地上茸茸的细草,悠闲的打着响鼻儿。几条健硕的獒犬,争相追逐着一块骨头。刘协坐在一块湖边一块圆石上,屁股下坐着一张暖垫,看着一条獒犬抢来那骨头摇尾报功后,摸了摸狗头,又百无聊赖地将骨头远远扔至一侧,引得那些獒犬再一次如脱缰的马儿般疯跑。
鲁肃皱着眉看着这一切,真不知自己该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不过,待走到刘协身边时,他却见刘协一边往湖中扔着石子,一边还念念有词轻声抱怨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
最后,刘协似乎想到了什么气人之事,狠狠将手中最后一块石子丢入湖中,狠声咒骂道:“朕去你个其乐无穷,都是一群吃饱撑的没事儿干的蠢货,不收拾你们,就不知道马王爷到底几只眼!”
看着这位传言中喜怒无常却雄才大略的汉室天子,此番竟如深闺怨妇一般,鲁肃那轻蹙的眉头更加紧锁起来,面色十分尴尬。幸好,引他而来的冷寿光似乎对刘协这种反应早已习以为常,假意咳嗽了一声,提醒刘协人已带到。
见天子回头,鲁肃当即便要行君臣之礼。但却被刘协一摆手制止了,随后便听到刘协那漫不经心地说道:“别客套了,坐,与朕好好聊聊天。”
鲁肃看着圆石上那块暖垫,脸色忽然好看了些许。他是土豪出身,与那些恪己守礼、宁愿折磨自己正身危坐也不愿舒舒服服箕坐的士大夫毕竟不同,但随后一屁股坐下后,他就现自己好像被耍了。刘协的大袍之下,里面还穿着一条怪异的里衣裤子,而自己光着腿,只能盘起来,才能保证不出丑。
“不用那么谨小慎微,就算你被朕看到了,大家都是爷们儿,你计较个什么?”刘协见鲁肃窘态,不由露齿嘿嘿一笑。
‘那你怎么特意还穿了一件里衣?’鲁肃腹诽着,但面上却毫不表露。他初入长安,又是被刘协以一种很尴尬的方式征辟而来的。
虽然刘协可以说令他不拘小节,但鲁肃却只能将这话当耳旁风:京畿重地的水儿到底有多深,自己初来乍到毫不知晓,真若一副傻白甜的模样听了刘协的话,自己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见鲁肃这幅反应,刘协却是略带满意地笑了笑。看得出来,鲁肃是那种体大精统的人物,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然胸有城府。这样胆大而又稳重之人,正可肩担大任。
“朕召你来,想必你已猜出了一鳞半爪。不过,朕真不是那种喜爱耍弄手段的天子,所以,此事朕便与你明言。”刘协拍了拍手,转过身来面对鲁肃,直言不讳道:“关西之事,动摇汉室根本,更时时刻刻威胁着汉室的威仪。所以,此事已不能拖。朕当然还想着统御大军亲征,但你也清楚,此番朕根本没这个机会。”
鲁肃点了点头,刘协从一开始就在观察着自己。同样,鲁肃也始终不着痕迹地揣摩着刘协的秉性。他相信刘协这番话半分都没有掺假,单以他从曲阿那里得知的种种传言,他便感觉得出,汉室在近一年内,恐怕便要大刀阔斧整顿吏治、改革政制,进而以着全新的活力和姿态激汉室的内在。
而这些所有的动作,一旦离开了这位汉室掌舵者的杀伐决断震慑,是根本不可能顺利推行下去的。此事攸关汉室百年兴衰,由不得刘协不慎。故此,他必然要坐镇长安……
只是,他此时同自己谈论这些,莫非?……
“不错,引兵救援关西之人,朕想让你来办。”刘协看出鲁肃眼中的疑惑,以一种丝毫不准鲁肃质疑的语调说道:“你不用有所顾忌,只要朕还在长安坐镇,你就不会受到半分来自朝廷的干扰和麻烦。朕会授予你持节之权,届时入陇西之后,大事小情皆由你一言而决。朕要的,只是一个靖平的关西!”
心中的猜测终于成了事实,鲁肃心中虽然已有准备,但仍旧想不到刘协竟如此看重自己,不由急忙翻身跪地:“微臣惶恐,此事攸关天下大局,微臣不过新降之人,陛下便委此重任,微臣恐有负陛下重托……”
刘协对于鲁肃这番话恍若未闻,不待鲁肃说完,便有自顾自一般伸出了一个指头:“此番出兵,你带不了多少人马,职位也不会太高。但朕却会给你一些不错的人才供你驱策。想必,袁术手下大将纪灵之名,你在曲阿已有耳闻。”
鲁肃目瞪口呆地望着刘协,面色流露出一丝凝重的思索之情。而刘协伸出这个指头后,有伸出第二个指头:“此外,朕手下还有一员五官中郎,也会与你一并入关西。”
鲁肃脸色再变,怔怔地看着刘协手。果然,随后刘协又伸出了第三个指头:“南阳文聘,有勇有谋、忠笃有信,可担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