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站在边上,看着周庆安阴沉着脸准备菜肴。真的会那么糟么?要不,去找帽儿,叫他过一会儿来给周庆安赔罪?
瑞雪悄悄地溜出来,想找人问清帽儿去什么地方,却不想听见酒楼的伙计围成一圈窃窃私语。
“就他那个样子还想越过成师兄?”
“那可不一定。”一个伙计嘲弄地道,“我才听周师傅问他来了多少年。”
先前那人对对方的反驳显然不放在心上:“他不过才来了一年。就算是跟了王师傅一辈子,现在也不过是个择菜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伙计掏了掏耳朵卖弄的道,“我看着帽儿白着脸出来,你也不想想他才来几年,就能上手切菜?”
伙计的话引起大家的共鸣,先前那个伙计领悟地道:“你是说他是带艺从师?”
“那当然。我才悄悄地瞄了两眼,帽儿的动作比瑞雪的都还要熟练。你也不想想,周师傅都指点瑞雪多久,也不过如此,他就在旁边看看就能上手?”
伙计们恍然地点点头。一个伙计像是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上回许师傅叫我们揉面,独他揉的最好,后来我问他怎么弄的,他说的门门是道。万兴你还记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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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万兴的小伙计连连点头:“我照着他教我的法子练了一次,许师傅还夸我了。不过这也不能说什么。”
“这怎么不能说明什么!”伙计拔高了一丝声音,警惕地瞧了瞧四周。瑞雪站在墙后,他没能看见,以为没有旁人,这才放心下来,“你看王师傅每日掂锅要掂多少回,当时怎么练?练的就是挑水劈柴。”
“你怎么知道?”
伙计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也是帽儿同我说的。你们也知道我懒,不愿意挑水,帽儿总是帮我做,那天他就劝我,说挑水练的就是手臂的力气。我偷偷瞧过,王师傅他们每天都会提水。”
“怪不得你这些日子抢着挑水。”
伙计笑着道:“这下你们知道了吧。没人指点,我哪里回去做。”
“这么说,帽儿还真是带艺投师的?”
“当然。我听他同周师傅说,他先前是在重译楼做。”
一听到重译楼伙计们都倒吸口气。重译楼是专门迎接各国朝贡的外宾,是南京城最顶级的酒楼,那里经常有官员出入,可以说是伙计最理想的去处。
“可是在那里做的好好的,怎么可能来我们这?”
“当然是犯了错。有一次我偷看王师傅做菜,王师傅同我说不要随便乱瞧,要是叫其他人看到偷艺,是要断手的。”
伙计们一听到断手不禁发出倒吸声,虽然刚一进酒楼的时候就听过偷师被抓到后会被断手,可是毕竟身边没发生过这种事,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万兴不大相信地道:“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也得相信。我同你说王师傅也是被人赶出来的。”伙计神秘兮兮地道。瑞雪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个。父亲的手指是因为偷师而被去掉的?
“怎么可能,胡成你别乱说。”万兴尖叫着胡成的名字。
胡成信誓旦旦地道:“我没有乱说。做厨子的最宝贵的就是手,缺了一只手指的厨子你见过几个?”
伙计们都摇了摇头。
“你们发现没,王师傅会做许多菜。福州的肉燕会做,扬州的细点也不差,就是官家菜也是样样拿手。”
伙计们直点头。想想王九指会做的东西实在很多,从京城来的官员们对王师傅做的京酱肉丝赞不绝口,川菜的麻味被来南京的天府商人们津津乐道。好像这世间的菜肴,他都会一般。
“咱们学做菜能学成一派就不错了,王师傅却将鲁川淮扬粤这四大帮菜都会全了,还做的那么地道,若不是有数位师傅怎么可能?再说,他做菜的本事那么高,谁会不要他?可是我却听说他先前在莲花桥那里摆摊子,我还听说,瑞雪同袁大人认识,是因为……”胡成娓娓道来。
瑞雪没想到胡成居然会对自己的事那么的了解,除了一些细节上面的东西居然丝毫不差。
“王师傅那指头缺得也有些年头了,所以……”
余下的话瑞雪没听下去。想想,打自己能记事起她就知道父亲少了手指头,在赵家的时候大家都直接叫父亲王九指。每当自己问起父亲右手缺少一根手指的事情,父亲都会支吾过去,难道真的像胡成说的那样么?
帽儿缩在自己的屋子里也不理人就静静地坐着。他在等待周庆安对自己的宣判。被赶出来的伙计,还又带着手艺进来,这是行当的大忌。难道自己再也不能做菜?
父亲离世前一再叮嘱自己不要做厨子,可是他就是喜欢做菜。做菜的一定会有东西吃,他饿怕了,再也不想挨饿了。
十二岁到重译楼做学徒,他就是冲着重译楼大厨的位置去的。听说重译楼的大厨到最后都能进宫做御厨,若是他能做御厨,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一定不会再饿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