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采茯瞧着阿罗一脸为难,又见郑绥很坚决,遂道:“私下里的时候可以,但有长辈在的时候,要叫十娘。”
“那阿罗一直叫十娘吧,阿罗怕自己不小心出错。”阿罗心里想着,就像她一直都唤阿姨一样。
郑绥轻轻哦了一声,倒没再说话。下了床榻让婢女服侍梳洗。
用了早食,因时间还早,郑绥没有急着赶去东楼,阿罗却从外面抱了一个大荷包进来。在郑绥案几前蹲下,“十娘,这是阿姨让我带给十娘的,这里面的绢花,都是阿姨亲手做的,可漂亮了。”说着,从大荷包里把装在里面的绢花拿出来。“阿姨还说,是些小玩意,让小娘子别嫌弃。”
果然很漂亮,用丝织品仿做成的花簪。栩栩如生,初一瞧,犹如鲜艳盛开的真花一般,有仿桃花,有仿玉簪,有仿石榴。牡丹芍药等,唯独没有海棠,想起阿嫂的闺名便是海棠,高姬真的很细心。
郑绥数了数,一共有十枝,瞧着阿罗两手一直摆弄着,一脸的欢喜,郑绥便道:“阿罗,你瞧着有喜欢的,尽管挑去戴。”
“我不要,阿姨说,下回再给我做。”阿罗忙地摆手。
郑绥一听,便猜到,这十枝绢花大约就是阿罗回去的时候,高姬临时赶做出来的,阿罗没有,遂取了两枝桃花艳的绢花,递到阿罗手中,“我送你的,等会儿让晨风给你戴上。”
阿罗伸手接过,笑了起来,“这是十娘送给阿罗的,不是阿罗自己要的。”说着还一个劲地点头。
“对,是我送给阿罗的。”郑绥瞧着阿罗很高兴,当场,便让晨风给阿罗梳了,又令终南把她平里装着饰品的盒子拿来,又挑了几枝鲜嫩的绢花送给阿罗。
她搁在饰品匣子里的绢花,都是家下作坊里绣娘做出来的,花样更繁复,只是她不太喜欢,往常戴的几枝,或是得空闲时自己做的,或是五兄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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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郑葭是十月下旬跟着邓冲赶去平城。
郑绥只来得及把前年所画的那幅《七夕仕女乞巧图》凭着记忆赶绘了一幅出来,送给七娘,唯有这张图画上,家中姊妹很齐全,而随邓冲一起,送七娘去平城的,是六郎郑红,郑红此去京中,除了送七娘,便是进京谢恩,尔后和卢氏一起拜访岳家。
七娘此去平城后,先会在二叔公家住一段时日,等明年采选后,方可一起入宫。
细较起来,郑家少有女子入后宫,之前,在平城的族人,与鲜卑皇族联姻,多是嫁诸侯王为正妻,这次文成帝纳崔卢郑王四姓女子入宫为妃,没料到,会有七娘,无论伯父还是伯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邓冲在的这半个月里,伯母诸葛氏是觉得怎么教导七娘,都嫌不够。
后来,还是伯父郑渊嘱咐了八字,“不求荣华,只保平安。”
用五兄郑纬的话来说,就是郑家的声望荣耀,自有郑家的儿郎去挣取,郑家的女儿只要不惹祸,不连累及家族即可。
当然,自古而今,不乏以外戚而显赫的家族,譬如,河东卫氏以外戚进,泰山羊氏,功业外戚,实兼备之。
但荥阳郑氏从来以名德经学显。
大抵从起家之时起,就注定郑家不会走外戚而显贵这条路途。
因为外戚的显贵,往往是一时的,不能成为家族传承数百年的支柱,能成为支柱的,只有儒学、功业、名德、风/流等。
只是送七娘郑葭上车驾的这一刻,谁也不曾预料到,接下来的数十年里,荥阳郑氏还是凭借着外戚和功业,使得家族声望达到顶峰,从而,封王拜相。
三兄郑绪应征了上次的招贤令,顺利通过了考试,如今正在二叔公家待职,在平城时,由外祖父崔做主,娶清河张氏女为妻。
雨雪纷飞的时节中,又翻开新的一页,进入壬辰年,这一年,南楚的纪年为楚武帝同光十九年,平城大燕政权的纪年是,文成帝大兴八年。
郑绥虚龄十三,郑纬年已十七,九娘郑芊及笄,四郎郑纭年十八。
按照计划,郑纬和郑纭要去南地,俩人婚事,便就此耽搁了下来,九娘的亲事,阿嫂李氏于去年便已开始寻访。
年前,李氏给九娘选了门亲事,对方是新郑韩家的庶子,韩家与郑家,也算是旧姻,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才刚交换庚帖,韩家六郎就得急病,不治而亡,大崔氏为这件事,还找李氏哭闹过。
双家只得退了庚帖。
另外一件事,便是郑绥于上元节那一日,领着阿罗进了守静园,还令阿罗坐在她身边。
次日,郑绥才一下早课,便让阿耶唤了过去。
屋子里没有留下一个僮仆,很是安静,郑瀚把郑绥叫唤到身边,良久才问了一句,“熙熙很喜欢阿罗?”
郑绥早就预料到,她带阿罗来守静园过上元节,必会遭到阿耶的责问,摇了摇头,“谈不上很喜欢,甚至论机灵,还比不上一同进来的阿爰,只是……”郑绥顿了顿,望向身侧的阿耶,才缓缓道:“不知阿耶有没有注意到阿罗的眼睛,女儿也是有一次无意觉,阿罗的眼睛和阿一的很像,其实,后来女儿才现,不但和阿一的像,和女儿,和五兄,甚至和家中兄弟姊妹都很像……”
“熙熙。”郑瀚打断了郑绥的话,目光凝视着郑绥,面上带着几分严肃,语气颇为严厉,“熙熙应早就知道,阿罗是高姬的女儿。”他听大郎提过,李氏早就告诉过郑绥,故而,在他看来,郑绥不该有此一问。
郑绥怔愣住了,许久才晃过神来,却是低垂着头轻声呢喃道:“阿耶,每每看到那双眼睛,女儿就没法把她当作婢女看待,她虽是高姬的女儿,身上却也流着郑家的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