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绥见了,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严厉了些,遂起身,蹲到阿罗跟前,轻声道:“阿罗,阿姐说得很对,阿姐最后没去,不值得你气成这样,二郎只是照顾我们一阵子,等到了临汝县,有阿兄在,至于去了建康,也是单独的宅院,犯不着为了没生的事,真恼上二郎。”
阿罗伸手抹了下眼睛,眼眶湿漉漉的,嘴唇嘟了起来,“那以后,我们再也不跟二十一婶子她们出门了。”
郑绥重重地点头,应了一声嗯,伸手摸了摸阿罗的头顶。
阿罗才微微咧了下嘴。
到了晚上,郑绥还是拉着阿罗和九娘一起去了中堂那边,与卢娘子及诸葛娘子,一起用晚饭,毕竟卢娘子和诸葛娘子是七郎君留下来照顾她们的,再退一步讲,她们兄妹初来乍到,在南地,立足未稳时,还有很多地方要依仗着四叔公一家子。
然而,晚饭结束,也没有多余的话,早早地就回了房。
夜里歇下,采茯替郑绥放下帐子时,还是犹豫了一下,细声地问了句,“小娘子,下午出门的事,不告诉诸葛娘子她们一声,是不是不太妥?”先时她也在屋子里,九娘十一娘说的事,她也听到了,虽觉得缙小郎的行事,是有些过于荒唐,但终竟如今一起同行,缙小郎是十娘的兄长。
郑绥轻嗯一声,没有立即说话。
这件事,于情于理,是该说一声,原本她也是要说的,只是临时改了主意,如今想着,由她说,总比从别人口中知道的强些,沉吟半晌,方道:“明儿早食后,我会问问诸葛娘子有关外郎父亲生辰的事,顺便把外郎的事说说。”
只是关于王十二郎,瞧着郑缙上赶着讨好的劲头,郑绥却不想提及。
郑绥想起晚上时,重新翻看建康著姓的谍谱,有关琅琊王氏,有关王十二郎,王氏显赫,一门之内,出仕为宦者,不计其数,王家人几乎占据了建康的半个朝堂,而王十二郎,又是长房嫡支中的皎皎者,少时便以学尚知名,善玄谈,通佛理,工草书,风/流冠绝江左,名誉当世。
他父亲,是大楚的中书监,长兄为尚书左丞,叔伯兄弟子侄,个个皆是俊才。
也难怪,到处都有人上赶着讨好。
且不说郑缙,便是步七郎,也是因为王十二郎近来要收集古隶书体的字帖,才想起外郎的那本《春秋左氏传》,以至于不惜强买。
只是当世重风骨,郑缙这样的行为,注定令世人鄙夷。
是不是一旦离开了旧地,安土重迁后,便把家族操行风骨等旧有传统全给抛了……
采茯瞧清楚郑绥意思,“那等会儿,婢子派人去和长庚交待几句。”
“明儿早上去就行了,今晚上你也早点睡,明儿还得早起赶路。”方才用完饭,卢娘子和她说起,明儿要起程,不再停驻。
采茯应了声喏,放下帘帐。
且说,郑绥是早上问的诸葛娘子,到了午饭时,路途停歇,诸葛娘子就带来了消息,外郎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三房三叔公的嫡长孙,四郎君的长子。
“十娘放心,你二兄听了你说的事,已亲自赶回柴桑去接那两兄妹了,还说既然是三叔公的后人,祖翁知道消息后一定会很高兴,已修书一封,让人传回建康。”
“这么快?”郑绥心头猛地吃了一惊,着实让诸葛娘子这话给镇住了。
“哪里还快,二郎还抱怨着,昨日晚上,十娘怎么不说一声,不然,今儿都可以一同起程了,想必十娘也知道,三叔公一家子,自十多年前不知所踪,家里就一直在探访他们的下落,祖翁每每都记挂着这事,二郎作为孙子,一直想替祖翁分忧。”
眼前的诸葛娘子,鹅蛋脸,灵蛇髻,快言快语,倒还真是让郑绥应接不L,不,应该说他们夫妇俩,都让她应接不暇。
郑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收敛住心中的吃惊,淡淡道了句,“阿兄还真是孝顺。”
不知道,郑缙这样做,对外郎兄弟,到底是好是歹?
经过了昨日的事,郑绥能够相信,依着步七郎的附势,对外郎兄妹,一定会有所照顾,这样,也不用担心,他们兄妹在柴桑,再受舅家欺辱,何况,外郎留在柴桑,算是遵循父亲遗志。
而离开柴桑,跟着郑缙去建康,脱离开了原本所有的生活习性,他们要适应新的环境,新的生活,怕是需要一段很长时间去适应,更为紧要的是,他们的生活,必会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昨日,丝毫不曾提起让外郎兄妹跟她离开柴桑,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但很显然,郑缙完全没考虑这些。
这日夜里,是在野外搭帐篷宿营,同时,她也见到外郎兄妹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