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嫂呢,还在午睡?”郑绥走到门口时,轻声问涉兰。
涉兰抿嘴笑着点头,伸手指了指里面,郑绥顺着涉兰所指的方向,透过湘帘,只瞧着大嫂李氏躺在西边临窗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床毯子,仔细瞧去,那毯子还是狐狸毛做的,外面裹了层粗麻布。
这一年来,大嫂的身体虽有了点起色,不像去年那样,日日躺着,不下床榻,但身子仍旧很虚,不敢受凉受冻,所以哪怕是这样的大暑天,午歇时,仍旧需要盖毛毯。
郑绥瞧着大嫂李氏还没有醒过来,便退出了屋子,只是才刚转身,就听到大嫂李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呀?”
说话时,人已经坐起了身。
“是我,”郑绥见了,也不待涉兰回禀,掀帘走了进去,喊了声:“阿嫂。”
李氏含笑看了郑绥一眼,“这大中午的,有事派晨风她们过来就行了,你怎么过来了?”
“没事就不能过来呀?”郑绥坐在李氏身侧,抱着李氏的胳膊问道。
“不是不能过来,是小心中暑。”
“不会的,如今还没到三伏天,况且,我住的湘竹馆,离曲院也近。”郑绥瞧着李妪带着两位小婢女端着洗漱水过来,遂伸手替李氏挽起了衣袖,“只阿嫂在?”
“明知故问。”李氏没好气地望了眼郑绥,要是郑经在,郑绥哪会这个时候过来,由着石兰服侍着她洗漱,尔后,又重新绾了个堕马髻。
“邓世父和那个卢表兄,怎么还待在陈留,他们什么时候离开?”郑绥问完,又叹了口气,“要是阮世父一回来,他们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自去年年中,阮世父就搬去了嵩山北麓的凤凰山脚下住,很少回府,大兄郑经才敢把他们安排在阮宅,由着阮七郎帮忙招待。
“你这是杞人忧人,阮世父虽不耐烦见这些官场上的人,但邓侍中和卢鸿胪住在阮府这事,你阿兄是先去了凤凰山,已征得阮世父的同意,才让他们住在阮府,估摸这阵子,阮世父都不会回陈留的。”
说到这,李氏拍了拍郑绥手背,“说吧,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什么都瞒不过阿嫂。”郑绥一笑,接着,神色却有些黯然,“五兄来信了,九娘跟着去了封地桂阳,只是孩子留在建康。”
李氏一听,不由替九娘叹了口气,她是有孩子的,能够体会,作为母亲是万分舍不得抛下自己的孩子,“倒是可怜了九娘和那个孩子。”郑经方才离开前,正在看书信,眉目舒展,很是轻快,说是南地一切平安,她还为之高兴不已,想来,郑经是没把信看完,后面,听到邢子行来了,就匆匆出去了。
又或者,郑经更看重的是四郎和五郎还有九娘的平安,至于别的,不在乎……
李氏摇了摇头,不允许自己去多想,伸手揽着郑绥的肩头劝慰,“九娘夫妇俩能平安去封地,已是大幸,不能再奢求更多了。”毕竟,去年年底始,九江王萧炎起兵,夺宫成功后,尤其是登顶后,大肆清洗政敌,许多萧氏皇族的人都受到屠杀清除,他们对于萧章,能活着出建康城,已不抱多大希望。
郑绥点了点头。
大兄郑经下午没有回府,直到入夜时分,郑绥带着阿一和启郎俩人来曲院,陪着阿嫂用晚饭,大兄和王十四郎才赶回来。
一起在曲院用了晚饭,郑绥和王十四郎才离开。
跟以往一样,王十四郎先送郑绥回湘竹馆。
路上,郑绥还没开口问,王十四郎就先说了起来,“邓侍中和和卢鸿胪,大约这几天,就会离开陈留,邓侍中要回平城,卢鸿胪应该要前往徐州,和南楚朝廷的大鸿胪殷琛商议开通边贸的事情。”
这些天,常听郑绥抱怨这事。
“还有那个邢子行呢?”
“邢尚书郎?”王十四郎愣了一下,之后,笑了笑,“他过来,是因为邓侍中在这里,要不然,他不会跑到陈留来。”说完一顿,又问道:“对了,十娘,你在南地听过,有没有听过晋康王萧和?”
“听过,他是楚国皇族宗室,听说酷好读书,藏书数十万卷,尤其熟悉典章礼仪。”这还是她听五兄说过。
“难怪。”王十四郎轻喃了声。
“什么难怪?”郑绥狐疑地偏头望向王十四郎。
王十四郎笑着轻喔了声,“萧和逃到北地来了,邓侍中把这人交给了邢尚书郎,说这人对洛阳宫室的建造会有帮助。”
随着尉迟成和贺赖顺南征的胜利,随着南地皇室,大动干戈,祸起萧墙,无暇北顾,平城朝廷,在洛阳的宫室,年初已经开始动工营造了。
迁都就是这两三年的事。
说来,对于平城大燕朝廷的迁都之举,郑绥是抱着十二分的赞同,一旦迁都,就意味着所有官员将跟随南下,这样,她就能见到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阿舅他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