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拍了拍郑绥的手,又问道:“黑头都有十一岁了,你和桓三郎感情好,又不存在两地分居,怎么这么些年,你生了黑头之后,再没有动静传出?”
时下,世家大族,无不讲究多子多福,子孙满堂。
郑绥膝下,才两儿一女,有点单薄。
听了李氏的话,这次轮到郑绥耳根泛红,侧头枕在李氏肩头,唤了声阿嫂,声音微恼。
“孩子是缘分,又强求不来,况且,老天对我不算薄,我有阿迟和黑头,他们若能平安长大,我知足了。”
说到这,正对上李氏关切的目光,郑绥一下子恍悟过来,与其说阿嫂担心她这几年没有再生养,不如说,是关心她的身体。
“我身体很好,阿嫂,你就别操这些闲心了,家里的疾医,每月都来给我请脉。”
阿嫂什么都好,就是凡事操心太过,又力求周全。
思虑过重,油尽灯枯。
这是宋疾医下的判语,此刻,郑绥脑海中浮响起这一句,仍旧止不住心中的颤抖。
再望向近在咫尺,侧靠在隐囊上的大嫂李氏,已让病魔折磨得脸颊干瘪无肉,浑身瘦骨伶仃,还有那头上的银,怎么梳都遮不住。
红颜凋零,青丝成霜。
人世斗转多沧桑,最是岁月不留情。
她从总角稚子,倏忽间,儿女成行,而大嫂自桃李盛年,到如今,垂垂显老。
这时光,在人身上刻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刚才初一见到大嫂的形容,她心头大恸,眼泪差点就要掉落下来。
这会子,忙强忍住那股涌上来压不住的心酸,不敢再看大嫂,她怕,她多看几眼,眼泪就控制不住流了出来。
李氏伸手抱住郑绥,又摸了摸郑绥的后脑勺,“你不必为阿嫂感到悲伤,临了,还能见到你,阿嫂已经很高兴了。”
郑绥听了,使劲摇头,两眼红,“不会的,阿嫂不会有事,阿兄已经开始在南地各郡布悬赏令,我们一定能够找到治好阿嫂病的神医,阿嫂一定会活下去。”
李氏没有接这话,反而笑道:“熙熙,你是大人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遇事就哭,会让阿迟和黑头看笑话的。”
“他们不敢。”郑绥微垂着头,却努力控制情绪,不任其泛滥,阿嫂是个病人,她不能让阿嫂再挂心她,正值石兰端药进来,郑绥忙地接过,亲尝汤药,服侍阿嫂喝下去。
直到李氏精神显露出几分疲惫来,又伺候着李氏歇下。
“熙熙,我有两桩事不放心,一是你大兄在北边的安危,一是阿一的婚事,阿仪已罹难,他年岁也大了,不能再耽搁了。”李氏躺下后,抓住郑绥的手说道。
“只要北地有大兄的消息传来,我会及时告诉阿嫂,阿一的婚事,这阵子,我先替阿嫂过眼,当然,最后还得阿嫂把关。”
郑绥说到这,替李氏掖了下被角,脸上扬起一抹笑容,“阿嫂的儿媳,一定要让阿嫂满意才行。”
“等阿舅阿仪他们周忌过后,就立即给阿一办婚事。”
明明说着喜事,但郑绥的心头,传来一阵钝钝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