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缓缓念出夏完淳的《精卫》,“北风荡天地,有鸟鸣空林。志长羽翼短,衔石随浮沉。崇山日以高,沧海日以深。愧非补天匹,延颈振哀音。辛苦徒自力,慷慨谁为心?滔滔东逝波,劳劳成古今。”
老教员失态地站起身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林卓案前,略一扫视,看到的除了白纸就是白纸,“可是旧作?能否写下,待我细细品评。”
林卓没有启动装逼模式,挥毫命笔,一挥而就。
老教员捧着这墨迹未干的诗,像是看到了自己粉嫩嫩的孙儿一样,眼睛拔都拔不出来,就差用舌头舔了。
“好,好,好一句慷慨谁为心……”老教员咂摸半晌,拊膺长叹。
“林童生果然斑斑大才,如此文理并茂,堪称上上佳作,我也多有不如。教谕大人所言非虚,这戎县才气,真有九分在你身上。”老教员气度还算可以,语出真挚。
“学生年轻识浅,正需先生提点,万万不敢狂妄。”林卓报之以李。
“嗯……”老教员抚须点头,心满意足。
“先生,奇文共欣赏,也让我等瞻仰一下林童生的大作如何?”
“正是,正是,我等仰慕已久,正该一偿所愿。”
“有此一诗,足以慰风尘呐。”
“林兄佳人佳作,正是我辈楷模”
“今后还请林兄多多赐教”
同窗们七嘴八舌的讨要林卓的手稿,随后就是半文半白的品评赏析,在他们心目中,最为年幼的林卓,俨然已经神。
赵宗琪强自按捺住涌向喉咙的一口老血,一张丑脸涨的通红。
主辱臣死,中年童生毅然决然冲出重围,继续向林卓开炮,“林卓,先生如此器重于你,你竟然拿旧作糊弄,好不尊师重道。”
老教员一怔,他跟林卓互动得郎情妾意,并没有觉得被侮辱了。
“就是就是,先生说你很有才嘛,你就当场做诗词来,也算是先生慧眼识人不是。”油滑的青年也拱出来放冷箭。
好嘛,赵宗琪的哼哈二将,还挺默契。
林卓转眼看向老教员,这位先生已经懵逼了,他第一次被这么追捧推崇,有些甜到忧伤,不过他倒也无意为难林卓,出言缓颊,“这也不必……”
赵宗琪粗暴的打断老教员,步步紧逼,“林卓,先生如此提点于你,你竟然连做诗词都不肯,也太过心冷了吧。”
林卓耐心耗尽,脸色转阴,“也罢,既然赵公子有意考教,就请划下道来,林卓接着就是,不必拿先生作筏。”
赵宗琪跟哼哈二将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喜意,不忘欲盖弥彰一下,“林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没人逼你。”
林卓心累,想静静,不吭声。
赵宗琪和几个小伙伴儿商量了半天,还拿出一本书东翻西翻。半晌,商量出了结果,他们觉得难度杠杠的。
“林卓啊,老是作诗没啥意思,咏物也可以写词的嘛,词牌咱也不弄太生僻的,”赵宗琪说着也有点儿脸红,后面的声音就有些小了,“就随便写个十六字令吧。”
“吁……”围观的同窗们纷纷喝了倒彩,看向赵宗琪的眼神都是鄙夷,真心不要碧莲。
林卓玩味的看了赵宗琪一眼,“赵公子,就这些了吧,还有别的要求么?”
赵宗琪恼羞成怒,“林卓,你也不要逞口舌之利,能写出来再说吧。”
林卓撇嘴哂然,这人品,这气度,说渣男都是轻的,祝你单身。
这一次,林卓决定启动装逼模式。
闭眼,仰头,深吸一口气。
笔走龙蛇,一行行草书奔流而出。
被气势所感,身后贴身围观的同窗们,不自觉跟着林卓的笔迹吟诵而出,随着词句的愈加雄浑,吟诵声也越来越高亢。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离天三尺三。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放下笔,林卓仿佛与自己笔下雄浑恢弘的山融为一体,一张脸清汤挂面,无欲无求地看着赵宗琪,却自有一股逼人气势。
同窗们沉浸在词中,无可自拔,看着林卓,高山仰止。
“你,你,你……好。”赵宗琪倒退几步,连续带翻几张桌凳,把几个心神不定地小伙伴儿也撞倒在地,变成了一窝滚地葫芦。
“哈哈哈……”响亮的笑声响起,赵宗琪羞愤欲死,狼狈逃窜。
同窗们把林卓围在中心,有人大声赞颂,有人高声附和,有人开始誊抄散播,也有人与有荣焉,仰天狂笑。
人群中,林卓微微一笑,很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