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似乎有些变数,如果林福祥一直就是柏贵的人,那么自己就小看了这个巡抚,既然林福祥是他的人,那么南海县知县华廷杰呢,番禺县知县李福泰呢?黄宗汉可知道这两个县令出城练兵之前,可是跟柏贵密议过的。
还有练兵的三个乡绅又是什么态度呢。
这些人一直在鼓动他攻城,尤其是那三个乡绅,本是朝廷命官,因故革职下野,这次圣上临时启用他们帮办团练,被这几人当作起复的稻草紧紧抓在手里,不但跟自己聒噪,还越级上书皇上请命,再三称颂“民心甚为踊跃”。
这些人根本就摸不清皇上的心思,难怪他们被革职呢。皇上此时不但顾虑洋人,对那些民心踊跃的百姓,同样也是顾虑重重。已经明上谕“只可先行慑以虚声,再筹办法”,可这些人就是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呢,还是另有隐情,还是他们是在替柏贵奔走?
黄宗汉作为钦差大臣是很明白皇帝的心思的,对广东百姓抗击洋人的热情,是既喜又忧,下明令“绅士团练,非经官司谕令不敢举行,必俟新任总督到粤为之主持”,派他这个钦差大臣早早赶过来,目的不是让他办团练,而是来主持的。
皇上也怕办团练办成了民变。
所以一直以来黄宗汉对城外的团练是即支持,又控制的,所谓支持,也只是给他们一个官方的名义,却不调拨任何官银,不像曾国藩的湘军,各省总督都会用官银给予协饷。广东这些乡绅和地方官,此时完全是靠着自己地方上的影响力,筹饷支应的。
比如前太常寺少卿龙元僖自身就是顺德望族,办团练之初,他自己就拿出一万两,又从顺德乡绅手中募集到了十万两,短短几个月就拉起了一只万人的军队,这种号召力即让人感其心可用,又让人不得不防,不得不惧广东地方势力的根深蒂固。
地方势力本来就强,如果在有一个柏贵在背后支持,形成的力量让黄宗汉颇为不安,如果这些广东地方手里拧成一股绳,让他这个钦差大臣和两广总督如何自处?
只是这次林福祥做的实在是太出彩了,让他想压制也不能够,生擒英酋巴夏礼不说,看来他们的伏击也大胜了,虽然还不知道是大胜还是小胜,但这份功劳却无法磨灭,若是让柏贵抓住了这份功劳,保不准柏贵能借此逃过一劫。
说黄宗汉是海瑞那样的清官倒不至于,但他自我认为算得上是一个直臣,他在御史任上就不畏权贵,以弹劾云贵总督桂良而为人所知。后来也在广东做过督粮道,当时就看不惯广东官场上的沆瀣一气。
广东是唯一的口岸,人事极其驳杂,又天高皇帝远,早在林则徐禁烟之前,他就上疏把该省大臣和弊政批评了个遍。
已经官至封疆大吏的黄宗汉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意气用事,但是却多了几分城府,虽然怕广东地方势力勾连,却不会正面冲突。
他觉得,要防止广东地方势力以柏贵为形成一股排外的力量的话,那就不能让柏贵沾到半分功劳,黄宗汉打算把这次的功劳全都算到林福祥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