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张磐聚拢的这批乌合之众后,当夜张千山就请朱敬伦赴宴。
城南的英军投降,法军出城之后,守卫炮台的张千山就调防了,炮台交给了林福祥来把守,张千山的部队调进城内,暂时听候两广总督钦差大人调遣,他自己当然也要回家了。
朱敬伦本来想拉着张磐一起去他家的,但是张磐这个纨绔竟然死活不回去,也不知道张家这对父子之间到底生过什么事情,竟导致如此的隔阂。最怪异的是,张千山是一个强势的武官,竟然能容忍儿子的行为。
朱敬伦弄不明白,也没兴趣搞明白。
城里还不太平,官府刚刚收回整个广州城,虽然张贴了安民告示,但是空屋太多,给一些不法之徒提供了藏匿的地点,一时间还难以肃清,朱敬伦带着四个壮汉保护才来到张家。
这四个人正是胥民头目黑狗和他的三个兄弟,尽管作为胥民,在过去的官府眼中,是犯罪的潜在怀疑对象,平时对他们不管不顾,一旦出事往往还容易联想到他们,可是黑狗对跟官方人物交往却有浓厚的兴趣,是求着侯进帮他引荐朱敬伦的,见面后就跪在朱敬伦面前,要给朱敬伦当跟班。
要不是无人可用,朱敬伦绝对不会要这种人,大烟鬼烟瘾犯了,那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根本谈不上什么忠诚可言,染上那种东西,即便有坚定信仰的革命战士都有些扛不住,更不用说这些帮会分子了。
张千山的宴席也不怎么样,几样素菜,肉食只有猪肉,但是目前这样的席面,已经十分难得了。
“朱先生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啊!”
落席后张千山开始恭维起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朱敬伦的名声就传开了,这倒不是他有意为之。一开始只是亮明了身份,在赫德和英军军官错愕的神色中,朱敬伦坦白他一直是一个密探,接着大家就知道他是一个间谍的故事。
越传越广,越传越邪乎,真相也越挖越深,人肉这种东西,看来不止后世有,清朝也很流行了。连官面上都知道了有朱敬伦这一号人物,就有些不太正常了,后来才知道,是柏贵在帮他扬名。当然柏贵所说的,肯定是他安排朱敬伦做这样一些事情的。
同时城外乡勇哪里也守不住秘密,朱敬伦可是向林福祥和林庄承认过,是自己点火炸了波罗庙的大殿的,乡勇同样知道劫持巴夏礼的事情,朱敬伦参与极深。
短短几天时间,朱敬伦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了,当然也让他更深的跟柏贵联系到了一起,现在演变的风声,一开始还有人说朱敬伦是林福祥的密探,但是很快就被柏贵安插在英夷身边的死间的身份取代,显然这是有柏贵在后面推波助澜的结果。
跟柏贵牵扯越深,当然越能得到柏贵的提拔,可现在柏贵之所以如此卖力的宣传,很大的一个原因是他自身的危机还没有接触,皇帝的旨意传到广东之前,柏贵自己都不敢确定还能不能在广东待下去。
而跟柏贵关系越深,就跟两广总督的关系越恶劣,朱敬伦心中明白,但是却没办法改变身上打上浓厚的柏贵标签。
“张大人客气了,在下不过在后方听命行事,哪里有张大人出生入死让人敬重啊。”
朱敬伦客气道,老实说对于张千山能拿下炮台,他真是刮目相看,当时就是在赌,赌张千山敢拼命,朱敬伦心中始终清楚,英军的战斗力依然远英军。
张千山摆摆手:“这年月的事儿啊,还就是文官提起笔武官累死马的事情。我们这些卖命的人,命不值钱,不值一提。”
后世说领导动动嘴,下面跑断腿,这事古来有之。
朱敬伦笑道:“张大人谦虚了。若是没有张大人冒死攻炮台,英夷哪里会投降啊,说句犯上的话,没有你张大人,就是十个巡抚大人单骑入城,怕也无法让英夷缴械。巡抚大人能成事,那都是因为有张大人你这样的武将站在他后面啊。”
俩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菜,还算客气。
可是张千山突然话锋一转,变得有些锋利起来:“本官也不虚套,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知道。我四百弟兄来广州,还能蹦达的,就剩下了三百。朱先生你说,如果有人想让他们白死,我能答应吗?”
朱敬伦听出味道来了,这些人的命,就是张千山上进的本钱,这些人不白死,也就是张千山升官财,如果张千山没能升官财,这些人就白死了,听张千山的口气,是有人想要昧他的功劳。
朱敬伦接话道:“张大人答不答应在下不知道,但是天都不会答应啊。”
张千山笑道:“朱先生说的对,天公地道啊。可这世上偏偏就是有人总跟天过不去,还记得当年老子杀了十几个匪头。老子也是明白人,给长官送了大礼,但最后硬是被人夺了老子的功劳。”
朱敬伦点着头继续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