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只要站起来,瞄准,放一枪,冲上去扎一下,什么都不用想,做完了就有重赏。每人,五个烟泡!”
最后朱敬伦高声喊道。
刚才还有人听到要打洋人不免低估起来,突然听说五个烟泡后,兴趣就转移了,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朱敬伦叹息一声,用这种手段引诱大烟鬼卖命,他也是别无选择。
继续喊着:“记住了,就三下,瞄准,放枪,扎人。都给念着,瞄准,放枪,扎人!”
盯着每个人,看到他们默念起来,不断的念,念了许多遍后,朱敬伦才放心。
又喊道:“都不要把夷人当人,就当成草人,记住他们是草人。念,他们是草人。”
苦力们又反复念诵了很长时间,知道天色熹微,远方天际出现一条白线,几里外抛锚的英军舰队也能看到影子的时候,朱敬伦才让苦力们一个个钻进了壕沟。
印度兵也带来了,他们依然在帮忙装填子弹,沿着壕沟,给一个个苦力装好子弹,做好一切准备,这些苦力小心的将枪拿好,提前走火可就要两天没烟抽,一会完成任务,可是有五个烟泡的奖赏的。
一边猫腰蹲在狭窄的壕沟里,一边小心的拿着步枪,一边嘴里还要念叨“瞄准,放枪,扎人”,“夷人不是人,夷人是草人”。
印度兵昨夜没有训练,朱敬伦也不打算让他们立刻跟过去的主子短兵相接,就安排他们在炮台里的工事中,让他们自己战斗。
黄宗汉一夜未眠,早早就登上了城头,关注的还是炮台。
他看到了一道道壕沟,他不知道是什么,谁都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他知道今天炮台上多了两千人,但是心里并不感到放心。
此时他已经顾及不到那些人是不是柏贵的手下,昨夜柏贵亲自跟他谈过,给他建议让南海县的火枪营初战。黄宗汉和华庭杰都知道,这个所谓的南海县火枪营管带是朱敬伦,背后站着的其实是柏贵。
当然只是他们这么以为,朱敬伦可从没这么想过。
但黄宗汉别无选择,昨天炮台的激战,城里的军队都知道了,他打算加强炮台防御,华庭杰到时愿意多派自己手下的县勇进入炮台,可是其他人根本就不愿意支援。不管是三乡绅也好,李福泰也好,都借口自己的防区兵力不足,没有多余的兵力支援炮台。
此时柏贵要帮忙,黄宗汉没有道理不答应。甚至他还觉得挺意外,尽管此时守住炮台,柏贵依然会分去功劳。可是时移势易,此时已经不是当初柏贵求他收复广州的时候了,此时防守广州,黄宗汉才是最大的责任人,失败了他负最大的责任。或者说是该他黄宗汉求人帮忙守城的时候了。柏贵没有落井下石他就已经很满意了,竟然还帮忙,倒是让他有些想不通。莫非柏贵有十足的信心守住炮台?
无论多么疑惑不解,黄宗汉都不可能拒绝,但心里对柏贵手下那个朱敬伦如何防守炮台就更感兴趣了。
天色越来越亮,已经可以看到英国轮船上冒起黑烟,他们的轮船动了,战斗即将打响。
不知道是不是英军的作战计划不容更改,或者是他们比较固执,他们继续坚持了昨天的战术,依然排除划艇强行登6炮台。
当然之前依然是铺天盖地的炮击,看的城墙上的人胆战心惊,包括一些军官,都觉得这时候的炮台就是地狱,完全没有活路,这也是他们不肯支援炮台的原因所在。
就连请战过的张千山也觉得这仗没法打。
他昨天是请战过,但是却不是黄宗汉以为的是柏贵授意的,也不是真心想打。他其实有他的小算盘,买通黄宗汉身边的幕僚,帮他传个话就行了,他是在向黄宗汉表达一个态度,那就是他愿意帮黄大人打仗。
他完全不懂文官之间的那套规则,根本就没想到黄宗汉顽固的将他当成了柏贵党,根本就没有收到他表达的意思。张千山反而觉得自己做的不错,他打听到黄宗汉不肯给自己请功,也摸清了黄宗汉跟柏贵之间有矛盾,黄宗汉才是两广总督,才有权力给自己请功,那么投靠黄宗汉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他可没想过,要是柏贵知道了,会对他有什么观感。
张千山有野心,也敢拼命,只是行事作风太过于江湖,也带有浓郁的武官风格,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根本不适合。
不过张千山挺奇怪,那炮台一看就是死敌,为什么朱敬伦却偏偏要进去。联想到朱敬伦以前的所作所为,不管是智擒巴夏礼,还是冒死点火药,都是玩命的风格,一时间他倒是对朱敬伦有了些佩服,但同时也骂他是个蠢货,因为他知道,战场上这样的人死的最快。
英军军舰停止了炮击,他们今天炮击的时间更长,靠近炮台更近,最近的两艘主力舰,距离炮台的距离还不到三百米,炮台也被炸的更是凄惨,近乎一片废墟,连炮台的护垒都炸塌了好几座,甚至有人看到好几门大炮都被炸的飞了起来。
张千山心中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升起,朱敬伦现在就在炮台哪里,他该不会给炸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