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摇摇头,道:“仵作验了尸,不是中毒,至今我也不知这些人的死因究竟如何。回到府中,爷爷连夜派人报信给敌酋士墨台猪,不久,那信使鲜血淋漓地回来,原来两只耳朵遭那蛮子割去。爷爷大怒,马帮尸首也不送回,两军列阵,各自谴将布阵,准备撕杀。
“过了两日,钦差侯先春来到军中,催着爷爷用兵。忽哨马飞报,‘士墨台猪拔营皆起,弃下辎重,将要路垒断,有兵把守,不能前进。’侯先春一听大喜,忙催祖爷爷遣将追敌。祖爷爷心知是计,只是摇头,侯先春冷讥热讽,帐中众将按捺不住,纷纷请战。”
楚落尘忙道:“后来战局怎样?”
李毓黯然道:“还能恁地?两路追兵都被蛮子所困,援军又遭蛮子驱使数万边民冲散。爷爷见大军已败,懊悔不及,正在聚集众将商议,我伏侍一旁,忽一名亲兵凑耳急报,‘营外有蛮子使者求见。’爷爷一怔,站起身来。”
楚落尘啊的一声,说道:“奇了,蛮子恁地又来人啦?”
李毓道:“是啊,我与爷爷都好生奇怪。爷爷沉声问,‘人在哪里?’径自撇开众将,走出营外。我跟着爷爷来到后营,爷爷仍要我把守门口。我一听果然仍是上次来的那厮,那蛮子口口声声只叫爷爷把那马帮人马尸首尽数归还,便将我军被困兵马解围放回。爷爷心下大疑。大哥你想想,蛮子解围释俘,就为了换得那马帮死尸!岂不匪夷所思?那马帮究竟携带何物,那等重要?那天,爷爷应允了蛮子,却叫密使先回去。爷爷招来仵作再次验尸,终于在一具马尸腹中找到一个油布包裹,细细打开,却是一幅古旧绢画。”
楚落尘呆了一呆,失声道:“原来,原来马帮出关,携带的就是那幅绢画!”
李毓气色衰败,声音渐弱,道:“半点不假。就是那《罗浮花气图》,令几十万大军血战交兵的,便是那幅小小绢画儿。爷爷对着那图,头也不动瞧了半晌。跟着发出令箭,请来辽东四名深负名望的画师,连夜临摹此画,不论丝绢选料﹑构图填彩﹑图案工笔无不深蕴原画遗意。竟一夜之功,终于大功告成,赝画几可乱真,料来那粗鄙蛮子也无法识破。爷爷甚喜,重赏画师,把赝画仍用油布包好,选一匹毛色体形一般的马匹,将油布包从喉中灌入马腹,再行毙马。次日一早,谴心腹将校将人马尸首密地送去酋营。”
楚落尘听得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张开的嘴,再也合不拢,惊道:“就这么骗过了贼蛮子么?”
李毓全身僵直,面色灰暗,忽又一红,微微颔首,又道:“这图的来历,连着天大的干系,大哥听了就成,万万不可出去说。”
楚落尘点点头,一时心乱如麻,始终定不下神来。
楚落尘正要再说,忽然觉得密室一角有具尸首微微一动,心下一惊,凝神细看,却又不见动静,不禁哑然失笑,心想:“今日屡经惊骇,真的是杯弓蛇影了。”突听得李毓低嘶:“大哥,你……瞧甚么?”话音尖细暗哑,楚落尘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李毓直直仆地跌到。楚落尘变色呼道:“兄弟,怎地了?”抢过去扶他,只觉他转瞬已变得浑身僵硬,惟有头颅还能转动。
楚落尘只觉一股凉气自脚底冒了上来,踉跄退了一步,也险些跌在地上,颤声道:“兄弟,兄弟……”
李毓勉力笑道:“大哥,我要送……送东西给你……这里,真冷,冷得紧……”
楚落尘撕开李毓衣襟,灯光中,李毓身躯已变为黑紫,当真说不出的凄惨可怖。楚落尘嘶声叫了起来:“兄弟,醒来……醒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