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下山,突有一骑如风刮至,马力甚健,奔腾如龙,远远抛开众军,翻山而来竟如履平地,一个尖细的嗓音哈哈笑道:“佳客夜来,也不见见主人再走?”话音未落,已近了许多。耿兰秀眉又一皱,轻问背上的楚落尘道:“此人是谁,尘儿?”楚落尘道:“孩儿没听过这人嗓音。”那尖细声音道:“来咱家三宝楼劫走钦犯,胆儿算不小了,就不敢朝个象么?”倏忽之间,声音已然逼近至丈许,蓦地一条人影在马上一蹬,大鸟般扑来。身后东厂众人大喜,各提兵刃,散开包抄,已成合围之势。
那人身在空中,已掣出长剑,一道匹练般剑光直泻下来。耿兰甚是不赖,喝声道:“土卷西山,物换星移。”双手忽在东北艮位地上连抓,但见空旷雪地突然扬起大片冰雪泥沙,狂卷而起,泥沙箭矢般四射,阔达十丈,众厂卫被土石击中,如遭重锤,惨叫声登时四起。那人被泥石一阻,落下地来,深一吸气,内劲一鼓,厉喝一声,剑光暴涨,飞身冲破土障,强行撞来。
耿兰面色微变,又驭泥石击来,四下里乱打。众人直瞧得两眼发直,哭爹叫娘,四处奔逃。
三大统领鼓勇冲上,齐呼:“大哥,木真人也来了么?这贼婆娘恁地辣手,怎生打发?”楚落尘伏身母亲背上,见三大统领呼那人为大哥,不由心里一寒,心想这就是未曾谋面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大统领张诚了。
只听张诚笑道:“木真人离京公干,咱们兄弟并肩留客吧。”
楚落尘眼见那张诚身穿宫袍,年纪不过三十有余,双颧高耸,苍白面容毫无血色,拳剑齐施,身若魑魅,欲突破土障,心中一凛,暗想这人便是东厂大首脑,果然武功罕见。
东厂四大统领但觉寒风怒号,飞沙走石,眼不见物,不由得汗毛直竖,当下打起精神,围定耿兰美妇,并力齐上,进退攻守,皆合法度,正是五虎日常演练的一套阵法,只是如今五虎少了孙逻,变成四虎,阵法不免威力顿减。
耿兰银牙一咬,一双手犹如穿花蝴蝶,手法转疾,身形在巽艮位奔走,四统领齐声尖啸,阵法渐渐压缩,不令她来回搬土。耿兰虽深藏绝技,然功力尚浅,独斗四大高手,背上又负着一人,更增疲累,她暗叹一声,空中沙石渐稀。
此时京畿营千百兵马一拨拨开到,楼前山地上遍布铁骑,众官兵驱动健马,披甲持锐,四面围定,眼见场中黑糊糊一团,狂飙大作,乱石穿空,杀气弥天。众官兵手中火把飘摇欲灭,不由面面相觑,但觉身上一丝丝寒气冒将出来,冷汗湿透重甲,齐声吆喝,却谁也不敢当真上前,当下驭骑离得远远,张起强弩,引羽待发。
四大统领刁斗良久,累得气喘吁吁,各人身上俱被巨石挨了几击,伤势虽然不重,但身形难免滞碍,心头叫苦不迭,阵势早慢了下来。张诚突听人喊马嘶之声,眼角一斜,觑见己方兵马布防妥当,心中大喜,忙引动阵势一紧即松,四人如风般脱出战圈,张诚高喝放箭。夜空中飕飕声响,强弩齐发,箭如雨下,射向场中两人。
厉风扑面,土扬石飞。楚落尘伏身在母亲背上,睁眼不得,心中茫然,心中寻思:“娘自来操持家务,平淡度日,从来不知她竟身负如此神功,她这一身武功从何而来,竟然要瞒着她的儿子。”身随母亲纵跃飞转,忽觉她身上忽冷忽热,后颈之上,浮着一层细细汗粒,不觉心中一酸,心想自己时运不齐,命途逢劫,害死老金不说,又累娘亲若此,自己死不足惜,母亲要是有个长短,此身置于何地?
一念至此,不由气为之闭,忧急半晌,忽听到母亲细微喘息,身周四个人影滴溜溜车轮般乱转,攻势正猛,四人前后呼应,不露败象,不觉更增焦躁。暗想娘亲宅心仁厚,处处留手,又立有誓言,不能伤人致死,如此打法,焉有胜机?
正在胡思乱想,忽而眼前一花,四大统领踪影不见,忽听一声厉喝,箭矢如蝗,四面射来,不禁失声惊呼。<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