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落尘斜睨一眼,笑道:“是条黑狗腿呀,不用吃也知道肉质最差了。”黄歇嘴巴一停,瞧瞧手中狗腿,嘿地一声,道:“黑狗白狗不是一般滋味么?有甚异样?小馋鬼却来乱说。”楚落尘微笑道:“一黄二白三花四黑,黄色土狗乃是肉质首选,黑狗最为劣等了,老馋猫饕餮之徒,偏生又不去专研食谱,不懂美味,一味乱吃,当真可笑。”黄歇扬眉竖目,闷哼一声,忽又忍气道:“那你说,你说,狗肉要恁般弄法方才美味?”
楚落尘目光四转,顾盼飞扬,迳自笑道:“天下第一美味乃是灵川狗肉,味道醇厚。但烹调独特,选狗、切狗、烹调皆有讲究,这鬼地方是没法弄的。若是我来烹制,包你老馋猫吃得余香满口,通体舒泰。”说罢摇头叹息,又道:“老馋猫就别想太多了,能咬咬这里的烂肉狗骨头,也算难得。”
黄歇张口结舌,丢下狗腿,一把抱住楚落尘,叫道:“小老弟,你会做灵川狗肉?哈哈,老子没瞧错人,等咱们出了这里,你跟老子做,老子要一气连吃三天,哈哈。”楚落尘笑道:“不,还是连吃七天的好。”黄歇心痒难搔,长笑一声,道:“便是七天了,老子吃了睡,睡了吃,就吃他娘的七天。”楚落尘哈哈大笑,笑声一顿,忽又摇头叹道:“但咱们能出去么?嘴皮说得热闹,还不是在这挺尸。”黄歇不由得胸口一窒,转目四望,强笑道:“总归能出去的,小老弟忒也小量,谁没个落难时候?”
楚落尘点了点头,忽又展眉笑道:“你说了要讲故事的,恁地岔话说起狗肉来了?”黄歇失笑道:“一提起吃,老子便按捺不住,嘿嘿,当年老子可不是这等性子。一入这黑狱,可把什么都改变啦。”说着说着,低下头来,神态间不胜喟叹。
楚落尘回思入狱后九死一生遍历非人酷刑的遭际,不由意兴索然,转念又想:“这老馋猫不知何许人也?整日价有酒有菜,狗太监不敢正眼相觑,实是个奇幻莫测的人物。”心中满腹疑云,却不敢胡乱发问,只得耐着性子等待。
黄歇似在思索如何措辞,沉吟半晌,方道:“二十八年前,衡山玄都观掌门师弟清玄道长率众同门追剿落雁湖剧盗。那群盗贼一夜间屠尽金鸡镇老小八百多口,官军见其势大,俱都龟缩不出。等到清玄道长率人赶到,全镇已然没有一个活口,尸首满街,户户女眷都被奸辱再用刀枪搠死,财货洗劫一空,连地皮都欲卷了归巢的。这群贼子,端的是一群禽兽!”说到这里,目中暴出两道寒芒,重重叹了口气。
楚落尘闻言惊怒交迸,实不信江湖上竟有恁般惨事,不由双拳紧握,喝道:“该死的盗贼,该当千刀万剐!”
黄歇睨他一眼,眼见他颇有仁人侠气,心下甚喜。
黄歇续道:“那清玄道长悄立街头,只气得脸色铁青,随即率众同门连夜进剿落雁湖。”
楚落尘忙道:“后来战局怎样了?”
黄歇略略一歇,笑道:“那清玄道长早运筹妥当,何人正面接敌,何人焚火惊敌,何人疑兵以张虚势。落雁湖盗首白狻猊正在行令作乐,吃得酩酊,仓促接战,早乱了手脚,率贼人边战边退,人手折了近半。手下贼党拼死向前,趁夜放舟走了。”
楚落尘一惊,急道:“盗首到底漏网而逃了,岂不便宜了这帮畜生?”
黄歇笑道:“哪有恁般便宜?那清玄道长率众便追。如此大帮悍匪,人声嘈杂,倒也不怕追丢。如此两伙人打打走走,在湘粤道上奔袭千里。半月后,落雁湖残匪在粤境月儿峰设伏。清玄率众进入峡谷,强贼早伏在峰顶,以火攻之,峡底玄都观追兵几遭覆没,独剩得清玄一人。”话犹未尽,喉间一哽,语声忽顿,缓缓低下头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