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歇低喝道:“珏儿,不要恁地说,你们刚订婚事,又来使小性子……”
金珏儿美貌慧婕,自幼深得皇兄宠爱,从来予取予求,从未被人拒绝,此时却遭楚落尘断然回绝,虽然他早已说了不跟自己去朝鲜,但现今知道他能掌“裂风营“,情势便又不同。眼瞧国破家灭,偏生这傻呆子不急人于水火,当真叫人神伤。她啐了一口,面上阵红阵白,低叱道:“谁说了嫁他,要嫁你嫁。”可眼看黄歇面色灰败已极,心头又乱成一片,忍不住伏身大哭。
黄歇轻抚她满头秀发,轻叹道:“痴妮子,万事皆有缘法,性本寂灭,无有分别。我从彼来,而向彼去。又有甚好伤心的?”仰首凝望天边一抹浮云,出神片刻,蓦地醒转,道:“你先离开一下,我有话跟楚小哥说。”
金珏儿伸袖抹泪,白了楚落尘一眼,起身走开。伴雷迎上来,道:“这几枚烟火雷弹是小的在那忍者身上搜来,主人且收下。”金珏儿点点头,藏进怀里。
楚落尘俊脸涨紫,眼光怔忪,尾随她背影,忽听黄歇一声轻笑,方回过神来,面上红了又白。
黄歇正容道:“‘伏藏五帝功’源于南海‘灰鹤’,这一节你已然尽知。你功法未明,最好莫过于寻得‘灰鹤’亲身指点。你可知他居住何处?”
楚落尘摇摇头。黄歇眼中微露笑意,道:“我虽也不知,却记得与他遭遇的那片海域。那时节,白狻猊那厮要去找个海岛做水上营生,眼看海岛在望,风暴一起,‘灰鹤’便现身了。相传他居住在玉岛上,那玉岛定在左近不远处。只是有一件事甚是奇怪……”
楚落尘听了,忙道:“甚事奇怪?”黄歇道:“我在北山创派后,便发觉不对,自悟功法存在极大缺陷,当时便径往南海探寻,到朝鲜后,又派水师几番前去,可惜烟涛微茫,难寻玉岛踪迹。你若有兴,当求一访。”喝一声,左手朝空处一划,水劲所至,八尺外忽现清波蒙蒙,凌空聚成四方丈许图形。右手食中二指虚点,土劲射出,褐土苍石渐聚,在水幕一角上垒起了港口官道山势。
他笔走龙蛇,以气化物,伏藏水帝土帝功劲运使,劲气连绵不绝,一幅海图一气呵成。但见水波流转,土石参云,一一凌空展现,当真使人意夺神骇,心折骨惊。
黄歇画完,指着海图一角的水气道:“这便是遇灰鹤处,瞧清楚了。”
楚落尘看得口瞪目呆,定睛细看,默记在心,正要点头道谢,忽听轻微爆响,海图上水波一渺,褐土飞快扩散,倏尔布满整幅图轴。他若有所觉,失声道:“你……”掉头一瞧,黄歇头脸尽泛土色,萎缩露骨,他不禁张口惊叫:“老馋猫,你!怎么了……”
金珏儿闻声飞掠而来,跌撞扑地,颤声道:“师傅……”心中大痛,珠泪如线滚落。
黄歇勉力一笑,五官挤在一处,惨不忍言,低声道:“和皇上说,我不能驾前出力了……有别必怨,有怨必盈……小馋鬼,要记得看顾我徒儿……”楚落尘连连点头,哽咽无声。黄歇微笑道:“多想再吃顿灵川狗肉……”言犹未绝,声息一断,嘴角犹带笑意。
楚落尘泣不成声,一迭声叫道:“您活转过来,活转过来!我做一百顿狗肉,一千顿狗肉给您吃……”可黄歇不住萎缩,再也无法应声了,噗的一声,转眼委地,顿时化为一堆褐土。
金珏儿惊悲交迸,嘤咛一声,晕厥过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