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鸟凄然惨叫一声,胸中紫血涌出,洒得楚落尘一头一脸,巨翅一敛,身子笔直急坠而下。楚落尘忽听耳边风声大作,往下一看,只见眼前云气一散,山川大地急速扩大,顿时惊得魂飞天外,暗叫我楚落尘到底命蹇,原来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天风激荡,白云卷来,又被一人一鸟冲散。他双目圆睁,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飞快掠过,东厂深牢大狱的酷刑熬命,一路亡命的艰险折磨,庆阳城头的千军厮杀,都随风散去。眼前忽然现出金珏儿任性娇嗔的身影,跟着花小小楚楚动人的娇颜又迎风而来,他失声大叫道:“珏儿!小小!”风声呼啸,哪有回声?他惕然惊觉,没来由心中一悲,眼见身下山崖高耸,橙红的岩石如被巨斧劈过,正迎面极快撞来,不由啊啊放声狂喊,紧紧闭上了眼睛。
骤然一声天摧地塌般的轰鸣从下界传来,轰隆隆有如雷行九天,震得人心胆欲裂。他不由睁开眼睛,往下一看,不由又失声大叫。只见身下朱红的山崖忽然裂开万丈深壑,血红的岩浆冲天激射,红光刺目,落地又成了滚滚奔流,山石草木烧炙得轰轰作响,焦黄的烟气腾空直上,弥漫四方。
原来无巧不巧,正碰上此处一座活火山爆发,天地立威之象,楚落尘哪曾见过?
他暗暗心惊,心想莫非是地狱之门打开,来接引我进去受苦?去就去吧,老子怕个鸟!老子在三宝楼什么奇刑没见过?阎王爷见了也得怕我三分,说不定拿我没法子,又得客客气气送我还阳。
正在胡思乱想,猛觉得一股雄劲的热气往上扑来,巨大的气流涌至,楚落尘衣衫尽裂。冷热气流一交汇,反将一人一鸟高高托起,热气不绝鼓荡,将他与魔鸟吹得在半空旋转,就是掉不下地来。
楚落尘怪叫道:“好,阎王爷到底怕了老子了,造化,造化,在这里荡秋千玩儿。”叫声未绝,忽然身子一轻,热气流托着举着,冲到另一个山头,飘飘悠悠斜斜掉落。他啊的一声,一个念头还没转完,足尖已踏实地,跟着脊背剧震,魔鸟呱的一声怪叫,直压了下来,将他扑在身下,铁爪犹自紧紧抓着他的脊肉。
楚落尘惊魂略定,忙扳开魔鸟爪子。那鬼爪子抓得久了,背上鲜血直流,触动伤势,浑身筋脉酸痛,不由心下大怒。他定了定神,跳了起来,大骂道:“贼厮鸟!大恶鸟!抓得老子好苦,老子这就送你去阎王爷那儿,瞧他怕不怕你这副凶相。”聚气抬脚,就要一脚踏扁它。
忽见魔鸟一声哀鸣,双翅耷拉,鸟头摆了摆,绿眼一闭,双目流下泪来。肚腹上五个血洞犹自汩汩流血,眼看就要不支死去。
楚落尘见自己的伏藏金气将它伤得这么重,心中微感恻然,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猛听得轰轰巨响,地动山摇,脚下站立不住,他抬起头来,见不远的山头岩浆兀自冲天,将半边天染得赤红,火热沸腾的熔浆滚滚而来,所到之处,草木山石尽化黄烟,热气铺天盖地,滚滚扑面,满山野兽飞禽亡命飞奔。看来不须片刻,岩浆来到,自己就要死得惨不可言。
他顾不得浑身伤痛,跳起脚来,叫道:“走了。”展开五五四象步,转眼掠出百丈,忽听身后魔鸟一声幽幽哀鸣,叫声凄厉尖锐,慑人心魂,到后来声音已然嘶哑,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凄苦无助。
楚落尘脚下一顿,登时想起自己数次身临生死大险,也是这般仰天哀叫,这魔鸟虽然凶猛恶毒,大限来到,天性之中还不是一般的软弱无依?他长叹一声,转身如风返转,提起魔鸟,复又纵步狂奔。
魔鸟爪中依然紧紧抓着银槊,拖在地上,叮叮当当直响。
但就是这样缓了一缓,滚热的岩浆已然扑来。他魂飞魄散,展尽身法,亡命奔窜,只觉身后轰轰隆隆,熔岩滚动奇快,撕裂天地,热气越扑越近,背上肌肤刺骨疼痛。
眼见便要无幸,忽见三丈外一片山岩耸立,他不及多想,舍命跃起,这一下劲于心生,气力大得异乎寻常,一跃跳上五丈,堪堪扑上山岩。耳听轰轰巨响,血红滚热的熔浆呼呼分开,从岩石两边奔流向前。
他松了一口气,眼光一扫,不禁大惊,只见放眼处,满山遍野熔岩滚滚,满目赤红,不绝奔流,将眼睛也刺得通红了。暗想眼下危急虽然过去,但是身处危岩之上,四下都是销骨化魂的岩浆烈焰,怎能脱身离去?不说别的,就是守上几天,饿也要饿死了。想到这里,心头一寒,面色变得铁青。<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