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轻白无尽,一抹玄黑默然。
雪岭一隅,一人一身沉黑色斗蓬罩住了大半个头和身,低头坐在雪中一块覆了冰的岩石上,专注地折着手里一方纸笺。
细雪纷然,幽幽然地飘落到他上衣上,那人毫无所觉,只将手里的白纸一折、一折、再一折,慢慢折变出一个轮廓。
他露在斗篷外的双手极白,堪比四周寒雪,斗篷下隐见耳后青丝毫无束缚地散乱在后,有几缕滑至肩上胸前,幽暗如墨,色深有光。
一方玄黑色铁皮面具覆在他鼻梁以上,露出来的双唇极美,轻薄色淡,便如阳春三月飘落下来的桃花。
双眸深幽,敛尽夜华,微光流转,琉璃曜色。
他安静地凝眸在手里的纸笺上,周身都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阴郁漠色中。
雪色的肤,墨色的,一身玄色,黑衣如幕。
唇间轻抿……他低头慢慢将手中纸笺折出了一个形状。
“你救我一命,又咬我一口。”这雪中的黑衣少年对着手里折出来的那只纸折的白狼幽声道:“我们是不是就两不相欠了?”
说话间慢慢回转了头,一身纤白、体形丰伟的白狼就站在他身后,俯视着少年,呼着热气。
黑衣少年微拧眉看着它,回身将手中的折纸拿过来照着它比对。
除了小了很多,其它都折地极像。
“你不是咬了我就跑了么?为何又回了……”黑衣少年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皮制的小袋子,将那只纸折白狼放了进去。与此同时从袋子中抽出了一张人形的折纸,竖到了白狼面前:“还有,他是谁?”
白狼的眼中一亮,立即伸舌想要去舔那张纸人。
黑衣少年眉微蹙,立时把手收回:“不许舔,会坏。”
黑衣少年又低头看向那张纸人,半晌,喃声道:“那天应是你和他救了我……可我翻翻以前的折纸,并没有你们……”少年再抬头看向白狼,目中有微微的惑色:“所以你与他因何会救我?你是谁?他又是谁?”
白狼竟似能听懂他的话,对着他几声嚎叫,走近过来硕大的身子凑到了少年身前,挨着他蹭了蹭。
少年本能地避开,却还是被白狼长长的绒尾扫到了脸上,觉得毛茸茸的,轻柔绵软,似乎并不讨厌,便微微怔了一下。
黑衣少年看着白狼的尾巴,迟疑许久,伸出手抓住了那根毛茸柔软的白尾。
纵白任他将尾巴抓在手里,一时没有抽回。
黑衣少年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蓦然间如春日里的桃花绽开三瓣,清新无垢,娇嗔柔美。
白狼的眼里闪过熟悉的悚然之感。
下一瞬果然见他眼里盈上一点恶劣,手中突然用力,重重扯了一把自己的尾巴。
白狼极为熟悉地顺势后退了一步,然后一尾巴甩上了他的脸。
黑衣少年被它扇地有点懵:“你知道我要扯你的尾巴?”
纵白简直想翻白眼: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时候的坏习惯倒是没有丢掉!
少年又道:“你不是能变大么?怎么又缩回了这幅模样?我手里这人是你的主人?”
见他指向手里的纸人,纵白甩着长尾一下又一下地点头。
黑衣少年见得它的动作不觉讶然,小心地将两方折纸收了起来,而后对着面前的白狼正色道:“我的名字是墨夷然却,你唤作什么?”
少年看了看面前雪白丰伟的白狼一眼,猜测道:“大白?小白?白白?”
白狼瞟了他一眼,偏开了头。
少年更认真地猜测道:“阿雪,小雪,雪儿?”
白狼一屁股坐到雪中,尾巴也懒得摇了。
少年却笑了,琉璃一样的眸中微微亮了起来,眉间面上始终阴柔郁戾的神色终于淡了一层,能感觉出少年人的青涩单纯。“你……”
霍然他和白狼都是一凛,两人各自往己方身后望了一眼。
白狼双耳一瞬间弹了起来,走出几步去听雪岭深处的风声,好似听到了唤声一般。
黑衣少年却是整个又复了之前单独一人时的默然阴郁之色,慢慢站了起来。
白狼走出已远,回头来向他轻声嗷呜了一声,便纵开四爪飞快地奔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