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叶绿叶取了替换的衣物过来,云萧已将端木湿悉数擦干。
“萧儿退下了。”青衣的人放开手中夹杂了雪色的三千青丝,恭声道了一句。
端木颔而应:“嗯。”
云萧复向叶绿叶示意过,端起放置一旁的姜汤碗推门而出。
“惊云阁虽非邪派,但梅疏影此人反复无常、实不可信,师父不可掉以轻心……”走得远了,仍能听见房中叶绿叶与端木道。
青衣的人拐过长廊,向远处的厨房步行过去。
眼前闪过椅中女子微红的耳廓……不自觉间双唇紧抿,眉峰越蹙越紧。
行至院中树下,一袭酒坛从头上浓荫中砸了过来。“脸色如此差,三弟是在生谁的气?”
青衣的人回神便静,空出一只手来接住了酒坛。“大哥说笑了……这行宫别馆里有让大哥惦记的好酒?”
盛宴背靠树干,仰而笑:“是啊,偷偷从地窖里取了一坛出来,三弟记得替大哥瞒过去。”
青衣的人闻言微微一笑:“好。”言罢便从树下走过,“大哥早些休息。”
盛宴斜倚树上,偏着头看着他走远。
“云萧。”
忽的唤了一声。
青衣的人回头。
“你曾与我说过,已有心属之人。”
四周草木皆静,偶有几许蛙声。
“不知是否方便告诉大哥……此人是谁?”
树下的人回目而望,隔着夜色浓荫依稀望见树上之人盈盈的目光。
云萧低头。
继而敛目回:“不方便。”
盛宴便笑。“为何。”
云萧未再看他,只是平视前方又不高不低地述了一遍:“因为不方便。”
树上的人听罢点了点头。“大哥知道了。”
云萧驻步少许,将手中的酒坛复又抛给了他:“……大哥信命么?”
盛宴接住酒坛,微微仰:“不信。”
云萧肃声:“凭何不信?”
酒声咕咕,盛宴长喝一口,呼出一气,朗声道:“凭何要信?曾经有个白头老头儿跟我说……将来我会为一人甘愿身败名裂忍让成全为他奔波劳碌甘负污名,最后还落得个身陷囹圄、老死他乡之命……你看大哥我像是这样的人么?”
云萧笑了笑:“大哥生性洒脱,不像。”
盛宴亦笑望于他,也是摇头……而后两人对视一眼,霍然都笑了一声。
“陪我喝一杯。”盛宴晃了晃坛中酒,又将酒坛抛了下去。
云萧伸手接住,仰喝了一口。
“有人告诉我,不可接近心爱的女子,否则来日她会死在我手里。”
盛宴听罢嗤了一声:“此前你就是被这不知哪里来的神棍唬住,不肯轻意来这洛阳么?”
云萧垂目,敛色。“虽非神棍,但确是因此。”
盛宴连声而笑。“大哥我就不管说那混话的人是不是神棍了……只是要我说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来日的事自有来日,既来之,则安之,人这一生,不令自己后悔,便够了。”
“不令自己后悔……”青衣的人喃了一声:“若是此时不悔,害怕将来悔恨,又如何?”
“此时不悔,便是不悔。”
盛宴飒然道:“将来时过境迁的悔恨,于我而言那不叫悔恨,仅仅是此刻不悔做下决定之后,将来所应承受的痛苦。”他笑道:“我既说了不悔,这后果所带来痛苦也应承受地不悔……我宁可将来有痛,也不愿留憾于今。”
青衣的人目蓄微光。
久久,道:“多谢大哥。”
树上的人倚干而憩,笑饮坛中酒:“人生若不恣意,便不叫人生……只叫活过。”
云萧低头转。恍然间听见院中草簌,花落风吟。
“还喝么?”树上的人笑问。
“不喝了。”
盛宴极为随意地晃了晃酒坛:“现下可否告诉了大哥,先前三弟是在气什么?”
青衣人不由笑了。
过了半晌,出言问道:“巫亚停云此人,大哥可认识?”
盛宴扬眉:“难不成是此人得罪了三弟?这可不好,我与此人甚为熟络。”
云萧摇头。“此人身为将军府之……我师父之意,明日上朝欲救左相文墨染,除非此人能打破中立之势,为左相进言。”
“左右两派相衡已久,如今左相势微,如此一来的意思,便是欲让中立的将军府填补左相一派的威势,以使之平衡了。”
云萧点了点头。
“好吧。”树上的人再度扬眉,“左相文墨染是个好官,我也略有耳闻……此事或可交给大哥。”
“大哥的意思,要为左相之事去到将军府做一回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