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闻心头微窒,不觉有些戚戚然,隐隐已能猜测出一二。
“我墨夷家忠心叶家数百年,到头来只因一句直言进谏,惹明帝不快,最后竟致杀身灭门……而当刽子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明帝十八年被我墨夷氏引荐予皇帝、与我墨夷家世代交好的中原巫氏!”
“去年桑干北,今年桑干东。死是征人死,功是将军功。”素衣的人立身院中,忽是缓缓吟道。
女声柔浅,悠悠淡淡,一分惘一分哀,一句吟罢,听得墨夷然却潸然泪下。
“死去的征人不算……世世影卫寸功也无……只有从桑干北到桑干东的染血守候,一守一世一世又一世,一代一代又一代,数百年白驹过隙。”泪染紫色轻纱,他笑道:“这就是我墨夷家曾守护的这个叶家朝廷、曾维护的武林巫家……”
一言尽,满院皆静。
墨夷然却猛然挥袖转身,语声喑哑,一声冷喝:“放箭!”
虞韵致手中玉笛一扬,已置于唇侧。
“慢着!”云萧大步上前,满面沉肃道:“这一院的江湖人多数无辜,墨夷家之事即便不幸,这样滥杀无辜屠戮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也是不二不义。如此,你与你口中所诉的巫家、叶家又有何区别!”
众人已握紧手中兵刃欲作垂死挣扎,肃看一圈尽是黑衣铁弩,无不心胆欲裂。再看院中开口的青衣少年,既紧张又不禁心生感念。
墨夷然却闻言倏静。
许久,竟轻言道:“好。”
影血、虞韵致等人不禁一震。
江湖中人也是撼然。
下一刻,墨夷然却扬袖一抖,一柄长剑滑入手中。“夹身在江湖、朝堂之间,忠之名、义之名,于我墨夷氏尽皆两弃,只最后念我墨夷家昔日‘明月无尘,浩荡终无’之仁与信,再给巫家的人一个机会。”他转面向巫家一席人,既冷静又幽然道:“今日你巫家可出三人与我比武,三招之内定胜负,倘若你巫家有一人胜出,我便饶过巫家所庇护的江湖无辜。”
扬剑率先所指,便是巫山空雷。“也算……最后再叫天下人看看,我墨夷家的终无剑,与你巫家的无刃刀,究竟谁高谁低,谁才真正配做武林之主!”
“好!”巫山空雷尚怔忤未言,巫山秋雨一声厉喝,如银瓶乍破,高声应道:“第一场便由我来!”
一言罢身形一转,一道劲风由她转身刹那扑出,于烈阳下有如横空漩起,直逼立身极近的墨夷然却。
江湖中人心中一震,既为墨夷然却方才所言,更为巫家主母中毒之下毫不顾忌所的这一招!
其间气劲所至,空中之气都似被万刃含卷,沙尘扑出竟有声,此间功力,绝非一般人可比!
墨夷然却面色也是一凛,目中微光流射,风未迎面,刃气已临,他陡然抱剑凝立,转腕如轮,剑尖凝力一点,出剑如岚。
破!
扑至墨夷然却面前的刃气刀漩如水球遇针芒,陡然炸破。
一招之胜负已见,众皆骇然。此子武功竟有如此之高?!
巫山秋雨唇边染血,滴落长衣之上,然面色严厉,分毫不为所动,紧接着甩袖一抓,长愈数尺的无形气刃已握于掌中,两步行出,挥刀如浪至。
这一招“云断秦岭”唯有巫家之人可看出,是一力千钧之招。巫聿胜艳一眼见得不由惊震忧极:姑姑竟不顾两次内力反噬强催功力与之硬拼!
刀刃之气推临,不见其形,只感其劲,墨夷然却却似并不陌生此招,挥剑一横,运力一转,又直劈而下,剑锋三寸开外能见潋滟微光,乃由剑气牵引化出,直直与巫山秋雨手中无刃刀撞上,一波万浪!
云萧看出他所使竟只是终无剑第一式:流水无痕。只是瞬息之间化横为竖,一招接变招,剑气幅射开来竟成一圆,破无可破。
巫山秋雨被其间之力一振,逼退数步,目中既惊又震仍是不肯认输:“好!你剑间功力少说也有三十年,我舍命与你一拼不算亏!”言罢转手凝力竟还欲再出一招!
“姑姑!”巫聿胜艳再不能静,闪身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捏其脉逼退她丹田欲凝之力,严辞阻道:“姑姑不可再运力了!”
郭小钰看了这橙衣少女一眼,淡淡道:“你也没有中毒。”
巫聿胜艳转身挡在巫山秋雨面前,肃然道:“两招已过第三招便算我姑姑认输,剩下来还有两人可比,我巫家长者大都中毒出招便会反噬,一招更弱于一招,多少受制,接下来的第二场便由晚辈来吧,便如这位姑娘所言,至少我没有中毒。”
江湖中人听罢微震,见青衣少年面露忧惕之色上前一步,便忆起两人长时并行而立,应是关系不浅,与他一同服了什么清气丹,故而也未中毒。
只不过毕竟年轻,巫家主母所出两招虽是中毒气势仍旧惊人,令人震慑。由她这小姐接招江湖中人都觉胜算堪危。
墨夷然却看了橙衣少女一眼,冷笑一记,长剑微垂,只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