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影动。
毒堡院中树影婆娑光影离离,枝叶轻摇沙沙作响。
天际灰白一片,苍穹冷色。
房中榻侧,白衣女子伏卧在梅疏影手边,昏沉无知。
如陷在一片空荡荡的白茫中,踽踽独行。
阖目,宁声,白衣拂荡。
天地之间仿佛只她一人……
安宁地、寂静地、永不止息地……步步前行。
无所终。
无所止。
无所顾。
遗世独立,默行而远。
一袭白衣静立这天地之中。
听民生哀苦。
看生灵百态。
流水落花。
春去秋来。
时间仿佛静止,万千繁华淡泊。
远离尘嚣,不闻杂音。
于是虚无,清静,安宁,圆满。
入世如出,时随事老。
尽心,竭力,不悔,无我。
蓦然回首,半生已逝……方见一点涟漪迟迟生出,心若湖镜泛起微澜。
于是,此后半生,被疼醒了过来。
……
端木压在榻沿的手一颤,掌心灼热如烧,一瞬间惊痛难抵,冷汗涔额,蓦然醒彻。
睁开眼的刹那脑中便是一阵昏黑袭来,左手掌心灼痛直窜入骨髓,白衣的人颤然拂袖,指间一转,一枚寸余长的银针被她刺入掌心。
血珠溅落于地,女子喘息一声,惨白若纸的脸上冷汗淋漓,抑声而喃:“阿紫……”声忧而怜,满是痛彻伤疼。
“阿紫……”
呼吸不能自控地紊乱,女子睫羽抖簌,昏昏然地往屋外寻出。
“阿紫……”
伸手转椅,左手沸热般的赤红还未消弥,血顺着掌中银针滴落一地。雪娃儿本是蜷在榻上,听闻木椅轮的声响“唰”的竖起了肥短的耳。“咯咯?”
临出房门的那瞬似是不能心安,端木回首望了一眼榻上。
万千虚无中声息静止。
只闻风吹叶摇,树海轻涛。
鬓边雪发微微被风拂起,空茫的双目中一瞬安宁。
她敛目垂首,下一刻,转头行出。
白衣扬落,慢慢行远。
雪貂立时从榻上爬起跃了过来,跟随女子椅侧。
“咯咯咯?”
雪鹞停在屋外横枝之上,歪着脑袋看着女子渐行渐远……下一刻迟疑地飞入了屋内,停落在梅疏影床沿。
屋外枝影摇曳,疏影离离。
榻上之人声息一促,忽然蹙眉,慢慢睁开了眼。
……
毒堡门前,一片死寂。
弥漫的血腥味难以挥散。
腥烈,惨烈,浓烈。
闻之作呕。
阿紫抱着一颗人头仰颈狂笑。
笑声邪厉阴森、酷戾至极,一声接着一声,高亮低沉。
令人闻之胆战心寒,手脚发憷。冷汗慢慢爬满了后背。
叶萍、叶青、叶飞手握铁索鞭钺围住了紫衣人。
气息均不稳。
双手都在颤抖。
“你敢再动他首级,我将你碎尸万段!!”
叶萍看着阿紫的眼神宛如夜煞修罗,冷峻至极的脸上青筋浮动。
阿紫还在笑,嘴角分明溢血,握在人头上的小手却一点点收紧。
叶飞目眦欲裂。“你敢——”
下一刻紫衣的人儿霍然一震,身形一阵踉跄。
毒堡门前风拂白衣,女子掌心染血,慢慢转椅行出。
叶齐猛地回头。
门前呆立的堡中江湖人亦回首看向来人,无一不震:“先生!”
铁甲寒兵,旌旗猎响。
端木惨白着脸,闻一地浓膻至极的血腥味,心头拧起……说不出话。
久久,只向着阿紫方向颤声而唤:“……阿紫。”
紫衣人儿身子一抖。
残戾癫狂的笑声在女子掌心滴落不止的血中慢慢止歇……
她蓦然歪了歪头。
眼神呆滞,满面茫然……仍旧无知无觉。
端木静坐椅中,十指皆颤。
下一瞬左手用力蜷起,掌心银针蓦然刺透手背,染血穿出。
阿紫抱着叶兰人头,目中一瞬惊痛低叫出声,随之“啪”的一声跪倒在了血泊之中。
赤红的眼中寒光陡散,残酷癫狂的笑容还余三分凝在脸上。
眼中却突然呆了。
一眨不眨地看着手中头颅,痴傻了般。
“不……不是……”两只小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语声喑哑疯癫:“不是……不是……不是小兰兰……不是阿紫……不是的。”言罢便静。
下一瞬,嘶嚎出声,蓦然大哭:“我没有……我没有……阿紫没有……杀你……”
小嘴霍然一扁,哭声喑哑,泪如泉涌。
“呜——”她手足无措地抱着叶兰人头,哭了又叫,叫了又哭。
将他抱在怀里、埋在脸上、放在胸口。
狂乱间,泪流满襟。
……
“如果以后小兰兰还能再见到阿紫的话,记得要离阿紫远远的哦~”
“我叶兰求之不得!只恐避你不及!”
“那小兰兰一定要记好哦,因为我这个人占有欲很强的。如果哪天要死了……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喜欢的东西亲手毁掉的~”
……
颤抖难止的哭声里,能听得到孩子般未掺杂一丝杂质、那样纯粹的痛。
透彻,尖锐,难以承受。
……
“你应该想的是倘若落败不要让我撞见……因为我必定毫不犹豫地趁机杀了你!”
“啊?为什么呀?你不喜欢阿紫吗??”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那正好呀~”
……
只一瞬间,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师父……
你听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