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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两瓣(1 / 2)

 这个世界不会因王权交替而有丝毫变化,在亘古的四季吟唱中,变的,只有人心。^^看了又看小说网^看了又看小说网^^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终于有一天,这句话,我问出了口。

犹记当初四爷愕然的神情和眼底的一丝恐慌。不过片刻间,他便说笑掠过。而我,不再追问了。

四爷在我问出口后似乎逃避了一段时间,而后,仿佛我们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或者说,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如从前若无其事般相处,于是,我的性子一天比一天沉闷,常常对着经文抄到夜阑人静时。对他的去处,我不再过问。四爷不常来了,却也没有到别处宫嫔那去,而是在乾清宫批阅奏折直至黎明。

虽然皇上趾疏,对我的宠爱却未减分毫,反而更盛以往。每次四方朝贡的玉玩珍品,美缎精绸,派下来的,永远是年氏封赏最厚,最重。旁人羡慕不已,我却清楚,这里面,还有年羹尧的七分。

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情爱只剩下物质施与权谋算计时,已是悲哀。

别人看着繁华似锦,我却只见残丝败絮。于是,一个有心,一个无意,早已是皇上与臣妾。

听说,十四已被派留遵化看守景陵,而皇上又以十四返京,前线军中需要人手为名,命九爷前往西宁。明为派遣,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发配。九爷虽受,对启程的日子却一拖再拖,眼看,就到了皇上的忍耐底限了。

“主子!您请留步,前边是不能去的!”云书紧跟在我身后,焦急的喊着。

玉儿战战兢兢的跟在后边,看着我绷着脸走着,目标,是大殿。

放不下,是的,我承认我无法放下,所以,我必须见他一面。

远远的,已看到了连接前宫与内苑的宫门,眼前人影一晃,我不由不停下了,“云书,你挡住我了。”没有表情,我只是淡淡陈述。

云书脸色苍白,却表情坚定,“主子,恕奴才放肆,对上不敬!可就算主子要治奴才犯上之罪,奴才也不能让主子您坏了大清祖制!”

“祖制?”我喃喃重复,唇边,勾出一抹讥笑。

云书脸色僵硬,却是毫不却步,“主子,大清祖制,后宫妃嫔除了皇上登基,大婚及每年祭祀大典,有召的方可前往大殿外,其余人等无召一生都不可跨出内苑一步!违者,轻则打入冷宫,重则祸及连宗!贵主娘娘,法制严正,请娘娘三思!”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好好一会儿,然后冷冷开口,“云书,你跟了我几年了?”

云书慑于我的眼神,垂下了头,“回主子,奴才被派服侍娘娘已两年又六个月了。”

“两年多了么?”我低喃,视线投到她身上,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她,心中有些发狠,“云书,你是个好奴才,自打跟了我来,你确是毕恭毕敬,精心照料我的起居。对主子,你可算忠心了!”

“奴婢惶恐,奴婢没做什么,只是尽奴才本分罢了。”云书见我如此说,忙垂首谦虚道,眼底,却是得意。

“奴才的本分就是侍候好主子,这一点,你确实做得好啊!好!”我原地看着她转了一圈,大声地道着,云书一惊,不明所以的抬头看我,我半垂的眼带着危险的光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可惜了,云书,你的好,你的忠心,从来就不是我的!”

云书闻言脸色青了又白,勉强笑道:“娘娘这话说得怪,云书虽说是个下人,但也知道,忠臣不事二主这句话,打被皇上派到娘娘身边后,奴才的心里就只娘娘一个主子,奴才的忠心不给你,给谁?”

宫门外,身着官服的人已过了一拨,拉回视线,略讥讽地笑了笑,“你的忠心给了谁你自己清楚,云书,你自是个聪明人,既是他人的耳朵和眼睛,就只尽自己听与看的本分罢,其他的,就不劳你费神了!”说完,我漠然地掠过她,径直向前走去。

身后一片沉寂,片刻后,“娘娘!”

身后传来云书一声大喊,闪神间,云书已追了上来,忽地在我身前跪下,重重的磕头,“娘娘!娘娘宅心仁厚,对下人一直体恤有加,在王府时,奴才们哪个不削尖了脑袋想到娘娘身边做事?奴婢自打跟在娘娘身边,蒙娘娘错爱,一直过着体面的日子,云书心里知道娘娘是什么样的人儿,就算是个最下等的杂役,娘娘见了,也要问声劳累,说声谢。娘娘,您是把奴才当人的!云书打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个奴才,这一生,逃不过这个命,活了二十年,奴婢也做了二十年的奴才——奴婢明白这奴才两字!”

说到这,云书抬起脸,面上泪水磅礴,“奴才是什么?主子高兴了,夸一句,有一点错,轻了,若打,若骂,重了,随手就可杀了,卖了!能反咱们这些贱奴当人看的,能有几个?云书能侍候您,是上辈子积德了!只是,娘娘!云书身为奴才,便有为奴的苦处,今日娘娘信不过奴婢,奴婢知道,这是奴婢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娘娘要怪罪,不管是什么,奴婢都甘心领了!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娘娘,请您爱惜自己今日所有,凡事三思而行啊!”

说完,云书哭着在地磕头,一下一下,额前的一抹鲜红告诉我,她的每一次磕下,都用了全力。

看着她,我心底不由对自己有一分厌恶,一直知道她的忠心虽然只对一人,可,毕竟她在我身边也是用心服侍我的,用这种方法逼她表明态度,对一个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丫头,还是太残忍了点。

只是,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毕竟,就算她表明态度,今后也不可能全心向我,我要的,也不过是她的睁眼闭眼之间,我清楚知道她一家全依势在四爷手中,更明白,对这时代阶级理念根深蒂固的奴才来说,利益的收买往往比我平日以情相待的苦心经营更为有效。

见好就收吧。

“你起来罢。”我叹了口气,无力地摆手。

云书仍俯在地,不敢起身,我挥手让玉儿把她扶起,和颜悦色地道:“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只是——”

我沉默下来,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宫门,说不出的滋味——

玉儿察言观色,看看我,又看看前方,方笑道,“娘娘,云书所言有理,娘娘高贵之躯,万万不可以身试法,要知道,娘娘一身,还干系到年大人的前程。如今娘娘在宫里深得皇上宠爱,年大人位高权重,皇上常说西北一事唯信年大人一人而已。这般荣宠,可是绝无仅有的。虽然皇上眷顾一身,可娘娘也该知道高处不胜寒之理,凡事预则立当是。”

我的眼底掩不住悲意,看着玉儿,又转眼看前方高高的宫墙。

咫尺天涯。

该放弃么?

“娘娘。”

耳边传来玉儿的轻唤。

我回眼相询。玉儿看看身后的一干宫女太监,刻意扬高了声音,“娘娘,可是要登高望远么?”

什么?

我有些错愕。玉儿见状使了个眼色,垂在身旁的手斜指向东北角,“娘娘,奴婢知道一个望远的好去处,东北角门楼上有一个亭楼,在那里,足可看到大殿呢。若是机缘凑巧,娘娘,说不定您还可看到皇上的身影,一慰相思之苦呢。”

东北角的亭楼?

我顺着视线看去,神色一动,是了,我怎么忘了,内苑与前殿虽说门禁森严,可有一道长廊架空,上有楼阁,这是在大典庆典时,给后宫妃嫔登高观看烟火的。而这一长廊又与前殿一处长廊相通,为的是让皇上可以直接过来,与妃嫔同庆。

我感激的看着玉儿,知道她这一番话是说给旁人听的,以免过后他人问及此事,奴才们有个说法。

吩咐随从在台阶下候着,我独带玉儿与云书上了亭楼。云书不作声的随着,直到我寻得一处角落寻人时,我才冷漠的道:“云书,今日之事,该说的,你还如从前般说去,别忘了,你,是他的眼。”

身后,云书沉默着。

躲藏在柱子后,看着眼前身着官服的大臣王公来来往往,却不见那个人,阳光偏移,我心底不由着急。

“娘娘。您瞧,是十二爷。”

玉儿指着一处小声道。我闻声看去,见十二缓步向大殿走去,依然飘逸身型,唇边潇洒的笑纹,梳得光亮的长瓣,不安分的风总把他长瓣上的络子吹处得舞动。有时,他会把散落的发丝拨弄到耳后,又一阵风起,长袍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底不同一阵温暖,心情刹那间沉淀下来,所有的烦燥不安都被净化。这个人,在成年皇子争夺皇位时,并不结营任何党派,看起来温润如玉没什么野心的书生模样,可他偏偏对皇宫里权位之争却处理得游刃有余,不算着眼,也不是形,对所有的形势发展他都心有明镜。

这个人,幸好没有野心。

不然,四爷也不会拿他无可奈何。刚继位时,升了他履郡王,而后,总气不过的又借故降为贝子,最后,又降为镇国公,连王子的待遇也没了。

看着他缓缓走过,突然,他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目光直直的就看向这边,瞬间,我觉得与他的眼光碰了个正。是错觉么?他不可能看到我,这个距离太远了,而我躲藏在柱子后,他不可能看到。我这么反复的对自己说,可那眼神灼热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不由愣神地看着他,见他仿佛皱眉,若有所思的就朝这方向四下扫视的,片刻后,才有举步向前。见他走远,我才吐了口气,这才发现刚才自己意屏气敛息,不觉失笑,这个人,真的太敏锐了。

可不奇怪,总觉得他就要飞升而去的。这样的人,有如谪仙。而他确实也像,飘逸的身影让他看起来缥缈非常,清秀的五官泛着明亮的光芒,在阳光下,更映得他发,眉及眼漆黑如墨。

长空如洗。

我怔怔的看着,突然觉得困顿。

我为了那一点女人最希冀的幻想而来,而如今,怨恨一点点的渗入骨髓,进而腐蚀着我全部的身心。不能说我未曾得到自己希冀的,如今的我在四爷身边众多的嫔妃中,已经是众人之上,可这样勾心斗角的生活太累了,我所付出的代价又是我所不能忍的。

抄经参禅不过是借口,我需要的是沉淀自己,沉淀自己所有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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