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个时辰过去了。
自从秦军决定破釜沉舟,四面攻城,野王城就变成了大海中一叶扁舟。风急浪高,波涛汹涌,小舟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
秦军就是黑色的浪潮,总是滚滚而来,无穷无尽。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本就摇摇欲坠的野王城。每一次,黑色的潮水都漫过了城头,但每一次,潮水总是心有不甘地褪去。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白热化,没有任何前奏。秦军果断地投入了全部的兵力,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的攻击肆虐着小小的野王城。
最先告急的是秦军主攻的北门,紧接着,西门南门东门依次告急。惨重的伤亡根本动摇不了秦军攻城的决心,相反,激起秦军的怒火。
负责攻击野王北门的校尉向胡阳报告说伤亡太大,士卒疲惫,请求暂缓攻击。胡阳直接回复说:“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野王!”
校尉羞愧之下,亲率全军精锐猛攻北门,当场战死。胡阳当即提拔仅存的一个军侯为该部校尉,对他的命令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地拿下野王,哪怕连他在内全军战死!
不足四个时辰的时间,秦军付出了万余人的伤亡,韩军也战死了三千多人。太子然不得不将虎骑调往城头参与防守。
没办法,外面有两万秦国铁骑虎视眈眈。如果虎骑真敢出去冲阵,想来秦国不介意拿三千虎骑洗刷昨曰的耻辱。
在秦军主将残忍冷酷的命令之下,在不断的鲜血厮杀刺激下,越来越多的秦军失去理智,而失去理智的秦军愈加可怕。
攻城!攻城!攻上去,杀光这些韩狗!这是大多数秦人唯一的念头。
数量明显不足的韩军越发捉襟见肘。不过四个时辰,伤亡就接近一半。韩军不得不过早地将青壮投入到城头的防守上。
即使如此,韩军与秦军间的巨大差距还是无法用青壮来填补。即使韩国青壮再怎么拼命,也不过是勉强和秦军维持1:1的伤亡比例。
有多少韩国百姓绝望之下,抱着秦军坠城。这是他们临死前,能为身后的家人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在这一刻,生命变得渺小,理想变得卑微。如果不能生存下去,那就一起灭亡吧!
城墙上的韩军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们只是麻木地坚持着。杀敌!杀敌!如果不能杀死敌人就让敌人杀死自己吧!没有人记得自己杀死了多少敌人,因为大多数人都杀到了麻木。杀敌再多又有何用,下一个死的也许就是自己。战死沙场又能如何,只要自己属于胜利的一方。
每当韩军稍有喘息机会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看向不远处那个年轻人。看到那个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疲惫的身体就平添无数的力量。大丈夫能与此人并肩死战,值了!
太子然又一次扬起手中的长剑,再次斩杀了一名冲到近前的秦军。在秦军的一脸不甘中,太子然面无表情地拔剑,刺向下一个对手。
这样的动作他重复了无数次,杀人早成了最机械无趣的事。朱亥挥舞着狼牙棒,不断将冲上来的秦军砸的脑浆迸裂。偶有悍勇的秦军拿着长戈,试图扫倒太子然,这个时候总有一个满身黑衣者或弩箭或飞刀,将来人斩于脚下。
在野王最危急的时刻,太子然把自己的全部亲卫派到了城头,身边仅有朱亥和韩王派来的护卫。即使这样,野王城头也差点失守。
最危险的一刻,秦军占据了北门近乎一半的城头。如果不是太子然的亲卫赶到,北门早就失守了。而守住北门付出的代价之一就是太子然亲卫战死一半。
就像现在,跟随自己防守北门的亲卫已经只剩下朱亥一人。如果不是自己父王派出的这位高手,太子然甚至都怀疑自己已经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