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69年,四月三十日,曲沃。
函谷关的秦军,在得知桓齮大军后路被断的第一时间,即发兵两万攻打曲沃,主将李瑶亲自领军。
也许是怕重蹈覆辙,秦军这次很是谨慎,足足留下了一万大军留守。秦国这些年在韩国身上吃得亏太多了,尤其这次领军的是对方的太尉暴鸢,由不得秦国不谨慎。如果大军主力尽出,一直在宜阳方向做出前出姿势的韩军说不定会强攻函谷关。李瑶可不想自己没救下桓齮大军,反而把自己搭进去。
暴鸢这次没有玩什么阴谋诡计。反正陕县焦县城池极小,在破坏了两县的城墙之后,暴鸢干脆将手下两万六千大军全都摆在曲沃一线。至于损失的那四千大军换来了近七千秦军的战死,值了。
两军列于阵前,李瑶原本是很佩服韩军的勇气的,但看到韩军的拒马阵后,包括李瑶在内的两万秦军全都怒了。
在曲沃时,韩军俘虏了一千多名秦军,在此之前,所有的韩军校尉对此争执不休。有人建议直接杀了,震慑秦国;有人建议充作奴隶,苦役,韩国现在正在热火朝天地搞建设,正需要青壮男子。暴鸢对此都是笑而不语。野王之战时,秦国驱赶百姓攻城,这样的惨剧可是历历在目。大战在即,自己不好好利用就是对不起那些死去的韩国百姓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己不过是现学现用罢了!
暴鸢下令将这些秦军俘虏分为十组。每次拉出去一组,绑在拒马阵的最前面。充当肉盾。你们秦军不是斗志昂扬吗,你们的秦军不是靠箭阵名扬天下吗?那我倒要看看,面对自己的袍泽,你们下不下得了手!只要你们敢下手,第一个死的肯定就是你们的袍泽!
这样的主意是恶毒了些,既能杀了俘虏,还不担负杀俘的恶名,就是残忍了一些。不过。慈不掌兵!为了胜利,暴鸢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况且,韩王然也说了,史书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靠和对方相差无几的兵力死拼,韩国还没有这样的觉悟,更何况是为了魏国!
韩军校尉高高高兴兴地按照暴鸢的要求,拉出去了百余名秦军。像是挂腊肠一样,将他们挂在了拒马上面。甚至很是细心地用破布堵住了百余名秦军的觜,就怕他们的哀嚎声动摇后面秦军俘虏的军心士气。
虽然眼前的肉盾不多,但这百余人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是自己的袍泽。排在最前面的弓箭手犹豫了,弓箭营的都尉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李瑶。李瑶听后脸色铁青。站上指挥车,发现确实如此。
但李瑶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冷血地说道:“不管他们!放箭!”
弓箭营的都尉哪里会想到李瑶会这样答复,当即愣住了。自己跟着李瑶许多年,李瑶一向爱惜手下的士卒!诧异之后。都尉就是争辩,完全不顾秦军的尊卑观念。抗议道:“将军!那里是我们的兄弟啊!一百多人!”
李瑶虎目一瞪,怒喝道:“一百多人?!!你哪次打仗手下没死过一百多人!啊!死在你手上的又有多少人?”
都尉还是不服气,争辩道:“将军!那不一样!”都尉觉得,如果是陷入绝境,寡不敌众,只要是堂堂一战,死在敌人手里,那毫不可惜。但死在自己人手里,那该多么憋屈!他们都是大秦的铁血男儿,要堂堂正正地死,而不是被捆成一个肉粽一样,被自己人的箭万箭穿心!
李瑶脸色沉了下来,冷冷说道:“他们本就是该死之人!莫非为了他们,这仗就不打了!下去!命令你的手下放箭!不然,死得就是你!”
面对李瑶威胁的话语,秦军都尉双目顿时红了,眼看无法劝阻,都尉憋着一肚子火气回到了弓箭营!将主将李瑶的命令传递给手下的军官。
“都尉!不能放箭啊!那里面都是陕焦曲沃的袍泽,许多都是兄弟们的乡亲甚至亲人!这样会激起兵变的!”几个五百主二五百主神色紧张地急急说道。
都尉怒睁着血红的眼睛,泪水有些泛滥,吼道:“这是将军的命令!是军令!军令你们懂不懂!抗命者杀无赦!不是他们死就是你们死!滚!都给我滚回你们的地方去!不然就给我军法从事!”
李瑶派来的数十名执法军纪的秦军面无表情地把手放到了剑柄上,大有对方一旦抗命就就地格杀的架势!几个五百主,二五百主不再说话,含着热泪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放箭!”弓箭营的都尉用变了腔调的声音怒吼道。
自己这一生下了无数这样的命令,但没有一条像今天这般憋屈委屈。他甚至希望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对面百余名袍泽活命的可能,但可惜,没有。
一道密集的箭雨从秦军方阵这边升起,几息之间就抵达对面的韩军拒马阵。百余名毫无阻挡的秦军眨眼就被射成了刺猬,他们在箭雨中不甘地挣扎着闷哼着,但这丝毫挽救不了他们既定的命运。
为了压制韩军同样闻名天下的弩箭营的反击,李瑶派出了六千弓箭手,分为三个梯队层层射击!一波又一波的箭雨飞向韩军,有的射在拒马上面,有些通过缝隙射到了韩军的方阵里。“嗡嗡”的箭声不绝如缕,躲在拒马阵后的韩军弩箭营丝毫不落在下风,双方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一边硬抗着对方的箭雨,一边向对方射出要命的箭雨。
趁着这个空隙,秦军的步卒结成方阵,在身后弓箭手的掩护下,坚定而迅速地杀向了韩军。他们嘶吼着,死死盯住拒马阵后的韩军。将俘虏当作肉盾的做法已经彻底激怒了秦军。秦军现在只想着把对面的韩军撕成肉片以消心头之恨。
韩军毕竟占据数量上的优势。趁着冲锋的秦军挡住身后弓箭营的视线,一直潜藏在大盾后面的弩箭手开始发威了。他们刁钻而精准的射术帮助他们如同一台机器一般。一一射杀冲到近前的秦军。而且,这支韩王然寄予厚望的军中精英,专门射杀那些价值大的人物----比如,伍长什长。这是一个军队最基层的指挥,少了他们,再厉害的名将也无法将自己的战略意图施展下去。
冲到近前的秦军分成两拨,一拨负责抵挡韩军的反扑,一波负责砍断拒马的绳索。只要搬开拒马,秦军有百分百的信心战胜对面的韩军。
暴鸢望着将手上一半军力压上的秦军,自信满满地说道:“弓箭手退下!步卒上,弩箭手配合,把秦军给我挤出去!”
令旗挥舞之下,只有六千步卒两千弩箭手进入拒马阵,仔细看时。他们的身材比其余的韩军都娇小一些,如果再听听他们的言语,甚至有人会立即判断出这些肯定是南阳的军队。八千大军对付九千多秦军,韩军的信心,暴鸢的信心可不是一般地多。
两军很快短兵相接,你砍我杀。互不相让。每个人一边递出自己手中的武器,一边用手中的圆盾挡住对方可能的反击。但拒马阵里实在太狭小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这里考校的不是绝对的武技,而是胆量和狠劲。看着袍泽一个个被砍成了肉酱。倒在血泊里,即使再文雅的士卒也激起了火气。厮杀,厮杀,要么杀死对方,要么被对方杀死!
小巧的弩箭成了最有力的杀气。两军的距离之近,韩军手中的弩箭往往透体而过,如同一个个杀人机器,只要被瞄准的秦军,无不是命丧当场!尤其是韩军弩箭手有意识地猎杀秦军的伍长什长,这给秦军造成了更大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