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乐间的法,韩王不置可否,只是饶有兴趣地道:“愿听先生之见!”
乐间也不慌张,对付韩王这样从善如流又素有主见的君王,自己必须剖析利弊,而不是泛泛而谈,指望三言两语就让韩王同意燕国伐齐是不可能的,但对方一旦同意,燕国获利必大,这个险值得冒。
“臣听闻,中原乃龙气之所在,得中原者得天下。关中者,天下之脊,中原之龙首也。夏都安邑,商汤都亳,周都雍洛,皆中原之囯也!如今王上的韩国囊括洛阳,钳制关中,若要灭周,易如反掌!不过,臣以为,灭周尚不可取。”
“何也?”韩王出言考校道。
乐间呵呵一笑,道:“洛阳者,地不过方百里,民不过万户,乃天子所在,如同鸡肋耳,得之,于韩国实力增长无大益,于韩国仁义之名有大害。”
韩王暗暗头,周天子在这个时代是各国互相兼并的一块遮羞布罢了。虽然各国都不把天子放在眼里,甚至早就没了朝贡,但无可否认,谁要是敢灭周,其他各国就占据了道德的制高,可以联合讨伐。强如秦国者,也是在将山东各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后才灭掉了周国。韩王自认韩国还没有强到和天下为敌的地步,自然不愿意出风头,成为众矢之的。
乐间继续道:“天下各国,可堪和韩国一决雌雄者,不过是秦赵两国而已!虽然秦赵两国如今连横,对抗韩国。但臣以为,这种局面不会维持太久!”
韩王终于表现了几分兴趣,不由问道:“先生何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乐间自信满满地道:“秦国原本据守巩洛之地,凭借山河之险。窥伺中原,然则连年战败,退守关中,关中又是接连内乱,这就是所的智谋勇力都陷入困境之人!赵国起兵邯郸,先取太原。再克河西,所向披靡。然则现在却是不得寸进,既为齐国魏国所趁,又割中牟于韩国。韩国却是连战连捷,名震天下。如今秦国和赵国的命运都掌握在王上您的手中,您若是帮助赵国,赵国就会获胜!您若是连横秦国,秦国就会得利!眼下秦赵虽然联合,但却有嫌隙。赵国忌惮秦国进入中原。记恨秦国在邯郸被围困时不全力救援;秦国却是烦恼赵国占据的河西太原挡住了秦国进军中原的道路。只要魏国的河东函谷关不被秦国攻占,用不了多久,秦赵自然分道扬镳,到时候就是韩国得利的时候!”
见韩王露出喜色,乐间继续蛊惑道:“臣私下为王上考虑,不如让秦赵两国都得到好处,共同存在下去,三分天下。鼎足而立!这样势必没有人敢率先发难!依照王上您的贤明,韩国的五十万披甲之士。联合燕国,出兵到空虚之地,控制他们的后方。顺应民心,举着周天子的旗号,向西制止秦赵两国的争斗,使士卒免于死亡。向东蚕食魏国。攻取淮泗之地。天下之人,谁敢不从!王上以恩德安抚诸侯,拱手安居,礼让贤士,那么天下诸侯都将竞相朝拜韩国。不用二十载。韩国愈强而诸侯愈弱,到时王上集合半个天下的人口财力,西进灭秦,收八百里关中之地。再北上灭赵,令诸侯臣服,改朝换代,易如反掌乎!”
韩王了头,承认对方的主意不错,不过也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于是信口问道:“燕王想要讨伐齐国?”
乐间深深作揖,道:“然也!齐国与韩国互不接壤,韩国即使伐齐也不过是得到数块飞地而已!燕国则不同,得齐国尺寸之地即为燕国尺寸之地!相比一心想要光复齐国声威却又屈居王上之下的齐王而言,燕王无疑更富有诚意,对王上更为敬重!燕国伐齐,齐国必然誓死抵挡。到时候两国互相削弱,得利的还是韩国,还是王上您啊!”
见韩王还是面带犹豫之色,乐间接着道:“齐国近海,多盐,故国家富庶。平原多,粮食足,故人口众多。北有河水(即黄河)天堑,南有山脉阻隔,东有大海屏障,易守难攻之地。王上若是任由齐国发展,十年以后,恐不能制也!燕国者,远离中原,地广人稀,北有东胡掣肘之患,西有强赵心腹之敌,唯有诚心依附韩国,方有喘息之机!且燕王乃王后之兄,素以信义著称,齐王却是贪图利,不值深交!臣思索再三,以为王上当答应燕王的请求!”
韩王暗暗在心里计较了一番,燕国的人口限制了燕国难有大的作为!河间之地宽不过百余里,换句话,燕国在齐国经略再多的土地,随时都有被赵国腰斩,一分为二的可能!这种情况下,燕国一旦做出了依附韩国的决定,确实只能一条道走到黑。齐国的地理位置过好,韩王既要用之也提防之,反而不如和燕国联合!
想到这里,韩王终于起身,长揖道:“先生之谋!寡人深信不疑!可若是楚国眼见燕国伐齐,也要伐齐,为之奈何?”
削弱齐国自然是不错,但也不能让燕楚两国瓜分了齐国。否则,岂不是培养起了两个更强大的敌人吗?!
乐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回道:“燕国伐齐不过数万之兵,楚国亦是如此。齐国却是举全国之兵以抗,如此,不正好可以削弱齐国吗?燕楚齐越是削弱,韩国的声威越能影响三国!这不是正是臣所的使诸侯来朝拜韩国吗?”
韩王大笑道:“以先生之才,屈居燕国岂不可惜!寡人听先生的族兄乃是新任颍川郡郡尉乐乘!先生何不来寡人的韩国,这样兄弟二人一同身居高位,也是一桩美谈!”
乐间却是推辞道:“先父临终前曾嘱咐臣侍奉燕王,臣不敢违背其志。何况,臣在燕国对王上的作用要远比在新郑起的作用大得多!”
韩王眼色一转,漫不经心地问道:“先生提出如此良策。岂不是对燕王不忠乎?”
乐间心里面顿时一机灵,知道自己回答稍有不慎的话,就将前功尽弃。不过却强迫自己镇定地回道:“燕国能得享太平,万民安居乐业,乃是先父一直以来的追求。臣自认为没有辜负燕王,没有辜负先父!帮助王上即是帮助燕国。这两者并没有冲突!”
韩王连连长吁短叹,感慨道:“先生真乃忠义之人哉!”
三日后,携带着韩王馈赠的厚重礼品,乐间一行人踏上了返回蓟城的归途。昭仁殿里,御史大夫范睢一脸恭敬地对批改奏章的韩王轻声道:“王上!昌国君已经走了!”
韩王放下手中的毛笔,舒展了下筋骨,笑道:“文兴侯觉得乐间之见如何?”
范睢斟酌片刻,回道:“虽不中,亦不远乎!”
韩王来了兴趣。笑问道:“哪里不足?寡人倒想听听看!”
“启禀王上!臣以为楚国之强,远超乎乐间的考虑。想要齐魏楚臣服,我们韩国要花费的时间不少啊!二十载的时间怕是不够!”
“呵呵,寡人晓得文兴侯的意思,寡人是不会好高骛远的!不过,我们的十年之约,寡人还是很有信心提前完成的!”韩王打趣道。
范睢神色一阵激动,自从大梁夜谈之后。韩王再也没有提及此事,范睢还以为韩王早就忘了呢!没想到。韩王一直记得,只是不而已!
韩王将范睢的表情看在眼里,一个君王想要让自己的臣子对自己忠心,必须做到言而有信,否则朝令夕改,还不乱了套!丝毫没有邀功之意。韩王淡淡地道:“寡人刚刚接到咸阳细作传来的消息,文兴侯可知秦国丞相魏冉前些日子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