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多月来,李牧、蒙骜由当初的热切变得淡然,无论韩王任命自己还是对方为太尉。都是情理之中。即使自己落选,自己最多有些失落,但还是会兢兢业业地配合对方,辅佐韩王。但没想到,韩王居然选择了群臣根本没有考虑过的凉州刺史魏辙!!
魏辙是立下了大功不假,但问题是魏辙之前只是凉州刺史,俸禄不过是两千石。当初,韩王下令在郡以上设置州,以刺史管辖之,本意是将刺史作为郡守升迁到中央的一个跨度。在中央。先成为九卿,再成为位极人臣的三公,是所有人的共识。虽然韩王从来没有表示过三公之位。非九卿不能承袭,但却是所有大臣私底下的共识。
这涉及到一个资历问题,排资论辈向来是国人的惯例,哪怕是一个老臣碌碌无为,无甚功劳,也能用资历压倒所有胸怀大才的年轻人,甚至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压得不合自己心意的后进晚辈郁郁不能得志。
魏辙听到韩王的这个任命,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也不由一阵惶恐,诚惶诚恐地长揖道:“恕臣愚钝。臣唯恐辜负王上信任,不敢受此大任!”
魏辙很清楚。卫尉李牧、郎中令蒙骜可都是眼巴巴地盯着太尉这个职位呢,甚至就连征东将军韩腾、征南将军乐乘、新晋伯爵白起、王翦说不定也对这个职位有野望。如果自己坦然接受,会得罪一大批臣子。韩王不是在给自己奖赏,而是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把自己放到火上烤啊!
韩王却是不顾群臣的讶然,微微一笑,说道:“爱卿在短短的四年时间,就能令凉州大治,岂能是爱卿所说的愚钝?!如果就连爱卿都愚钝,那我们韩国没有多少能干的臣子了!寡人倒是希望群臣像爱卿一样愚钝!”
魏辙依然面露难色,进退维谷。答应吧,自己一怕做不好,二怕得罪其他大臣。不答应吧,看韩王的坚决态度,自己再继续推诿的话那就是对抗王命。魏辙第一次发现,有功劳也是大错啊!自己或许,不,是一定,就不该如此急切得献上曲辕犁。如果自己没有献上曲辕犁,韩王就不会大喜,韩王不会大喜,就不会在大喜之下提拔自己当什么劳什子的太尉。单凭郑国渠的修建完成,并不足以让韩王有充足的理由擢升自己到如此高位。算上曲辕犁,则大为不同!自己没事献什么曲辕犁啊?!这下好了,抢了李牧、蒙骜的风头,入了韩王的法眼,自己怎么都难以全身而退了!
可魏辙哪里知道,韩王之所以将任命太尉一事一拖再拖,就是瞅准了郑国渠马上就要修建完成,在各国和群臣属意卫尉李牧、郎中令蒙骜的时候,在朝堂上群臣为太尉的人选争执不休的时候,韩王就已经放弃了让李牧、蒙骜接任太尉。
一方面是韩王心里不舒服。的确,论威望,论资历,李牧、蒙骜是最合适的人选。白起也好,王翦也好,有能力无资历。韩腾也好,乐乘也好,有资历无能力。他们统领十万大军,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不在话下,但如果让他们指点江山,则有些差强人意,最多中规中矩。换而言之,他们擅长的是战术,而非战略。太尉一职,更多是的统领全局,而不是率领精锐陷阵冲杀。从这个方面讲,最早跟随韩王的李牧、蒙骜占尽优势。而白起则是上百次厮杀锻炼出来的直觉,王翦受教于白起。有师生之谊,也是不在话下。
李牧、蒙骜、白起、王翦从能力上说,皆是太尉合适的人选。考虑到资历和群臣的感受。尤其是考虑到一直追随韩王的老臣的自尊心和韩国人的骄傲,白起、王翦被排除在外。李牧、蒙骜当仁不让地成为大热门。也在韩王的意料之内。
虽然从后世中了解到,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韩王还是想要看看朝堂之上究竟有多少派系。所以,一开始的时候,韩王将太尉的人选交由群臣来商议,尤其是不让群臣当即表态。而是给了十天的时间来思考,初衷就是看看朝堂之上有什么隐患。
短短十三年的时间,韩国从上党、颍川两郡之地,扩张到九州之地,三十二郡的地盘,速度实在太快了些。韩国之所以可以迅速扩张,是因为走得是秦国的路数,以战养战,以军功刺激着百姓的进取心。但所谓贪多嚼不烂,繁华的背后是种种没有暴露的隐患。对新占领的土地。韩国是拉拢一批地方豪族,打压一批地方豪族,重用当地出身的士子。百姓们总是对本地的士子更加信任。所谓本地的士子不一定非要是本县的士子。只要是本郡的士子,一旦成为父母官,政策执行的效率更好。
韩王当然清楚,这种现象容易滋生**。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本地的士子成为本地的父母官,非常容易产生官员和豪族勾结,鱼肉乡里。只是,说到底,还是韩国扩张的实在太快。颍川书院虽然培养了大量的人才,但相对于韩国的扩张速度来看。还是太少了。在没有大量的储备官员前,韩王只能容忍这种现象存在。
不过。韩王发现,自己还是小觑了自己这种容忍妥协的后果。越来越多的地方官员试图结党营私,他们似乎也清楚,现在是韩国的权宜之计,也许当各地的百姓归心后,他们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失去了权势。当然,也有不少士子觉得,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只要自己做出政绩,无论是出于维护声誉的必要还是为了维持稳定,韩国都不会弃用自己。
前者人数虽少,但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对这些人来说,想要坐稳自己的位置,就必须朝中有人。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放之天下而皆准。因此,青州的官员就去找关系,交好齐人出身的郎中令蒙骜;东郡、砀郡、河内的官员就去想方设法拜见御史大夫范睢;徐州的官员就去找楚国人出身的太仆黄勃。冀州的官员就想要交好卫尉李牧。
韩王当然愿意相信蒙骜、李牧、范睢、黄勃对自己的忠心,也愿意相信他们不过是利用地方官员稳住当地的时局,但韩王心里面依然不舒服。尤其是李牧、蒙骜在收受了冀州、青州官员送出的礼物后,心里就更加不舒服!
人总是会变的,但一个历史时空下忠贞不渝的死节之臣,在另一个时空也许就是十恶不赦的奸臣贼子。在太尉的人选问题上,手底下大臣的反应也似乎越来越证明,党派已经渐渐形成。虽然在国家大事上,他们还是会一致对外。但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大事上,分歧会越来越大。
韩王将这一切都冷眼看在眼里,看着各国如同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试图加深韩国朝堂上各个派系的裂隙,分化、离间韩国,想要让韩国陷入内耗。也看着李牧、蒙骜的坐视不理,其实心中对太尉一职很是期望。
李牧、蒙骜都是难得的良将,韩王并不想因为一个尚未成为事实的由头就对他们弃之不用。在对不识趣要求自己尽快任命太尉的官员小施惩戒后,李牧、蒙骜终于恍然大悟,划清了和冀州、青州官员的关系。张平、范睢等人也醒悟过来。这让韩王心里很是安慰。
但安慰并不代表就将此事轻轻揭过去。人总是善忘的,没有足够的教训,人永远不会记得自己所犯的错误。
韩王要让群臣知道,能够主宰决定韩国命运的,只能是自己。能够决定太尉人选的,依然只能是自己。群臣的职责是贯彻自己的命令,提出建议,而不是动不动就拿国家的安稳来说事,逼迫自己做出符合他们利益的选择!!
另一方面,韩王也知道,无论是任命李牧做太尉,还是任命蒙骜做太尉,都不可避免的伤了另外一人的心。两人资历、功劳相差无几,实在难以取舍。这个时候,反而不如另选一人,打破僵局。能够教出张良这样大才的黄石公——魏辙就成了一个很好的选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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