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奶奶是想一鼓作气把这不伏使唤的家伙撵出去,可二奶奶思量更多,毕竟寇桧在四老爷跟前还是有些体面地,也不是纸糊的随便吹口气就能倒,寇嫂子既服软,不如就给个台阶下,叫她怕了再给甜头,这般几番才好收服。两人打了几句哑语,交换了个眼神,还是四奶奶先寒了脸又训了几句,二奶奶再飘飘然出场,说些个慈悲仁善。又叫她日后好好当差不得再犯,打发她去了。
寇嫂子貌似感恩戴德的磕了头,毕恭毕敬躬身退出去。到了院里,立时就不是那可怜模样了,警告似的瞪了眼几个侍立的小丫鬟,扭过身子大踏步往外走,边走边摸摸腮帮子,到底是自家下手有准儿。扇着响,却只是略红肿了些。别说牙没掉,都没怎么疼。拐到穿堂,她见左右无人,狠狠啐了口唾沫,低声咒骂一番,先气四夫人无情。再怒小主子无义,又恼二夫人无德,最终万般怨恨皆落在纪家人身上——他们若不来,哪里会有这许多事!
寇嫂子恨着纪家人,二奶奶和四奶奶却是赞的紧——只那一单子丰厚礼品,就足以花了人的眼。
她俩各自暗在心里品品,自己娘家都是朝中大员。可这若说探亲走礼也断然舀不出这么多。两人有点儿犯嘀咕,听说纪家根本没家底,都是纪郑氏嫁妆带过去地。这纪郑氏嫁妆明明和大夫人一样,怎地大夫人的铺子未见这许多出息,而纪郑氏走个不算正经亲戚的。竟能舀这么多。虽是举家过来,但谁都不可能是倾家荡产来走亲戚随礼,可见她家里还得有多几倍的家资。
“原道他们是小户……”四奶奶摇了摇头,叹道:“倒叫我开眼了。”
二奶奶垂了眼睑,端了茶,余光扫了一圈周遭。几个丫鬟都退了丈八远。她才慢条斯理道:“你便只想这些……”说着摊开一只纤纤玉手,五根水葱似地指头按在桌上。叹道:“咱家老爷夫人实在心慈。又是面矮实诚……”
四奶奶一怔,随即想到,是啊,若纪郑氏的嫁妆能翻出这么多银子,那大夫人嫁妆铺子的收益绝对不会是交到官中来那些!!这么多年,五老爷到底私吞了多少下去?现在又是整个铺子的利都吞了地。
“唉,都是老实人吃亏啊……”四奶奶感慨万千,也不想那当是谁家的,就觉着官中自家那份大为缩水,真真是吃亏了。又想四老爷是当家人,却纵容这兄弟,不管不问,白叫自家损失了多少银子,着实不该!
“这么说来……”四奶奶忽然眼睛一转,压低声音近乎耳语道:“不如由着她闹了……”说着也摊开一只手伸了五根指头出来。
二奶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恍若未闻,敛眉含颔只看杯中茶,轻轻抿了一口,道:“也快晌午了,咱们是伺候着夫人吃饭,还是往老太君那边去?”
四奶奶收了一脸凝重,换上轻松地笑容,道:“我去问夫人,刚好将这单子与夫人过目。下晌还是要回了老太君地,——还有给老太君的礼呢。”
她方站起身,忽然顿住,回身往二奶奶身边凑了凑,笑道:“瞧我糊涂了不是。嫂子你说,这大伯娘虽是殁了,可打断骨头连着筋,纪家到底是咱们家正经亲戚,也比旁人信得过不是。这老十二、老十三也都不是小岁数了,我瞧着那纪家小姐……你说……啊……?”
二奶奶嘴都搭到茶盏沿儿了,闻言顿了一顿,脑里转过几个念头,最终还是微微抬手,茶水漫过唇舌一路进了那似是不食人间烟火地胃肠,末了道:“老爷夫人都在,哪里轮得到咱们做嫂子的做主?况且不还有……”她拇指小指比划了个六。
四奶奶挑挑眉,道:“那一位的身子骨……不是我心狠说嘴,谁瞧他不是有今日没明日地,日日里人参吊着?能养住就不善了,还能去做官不成?纪家也不是傻子。咱家老十二老十三个顶个的结实,个顶个的聪明,考个功名不过是一二年的事,只要咱们先提……。而且,嫂子,这说来,可是咱们房头的大事儿啊……”她就此住了嘴,一动不动,只瞧着二奶奶。
年家规矩是各房庶出子女都是自己房头出嫁娶银子。只九爷是个例外,可这例外是因为他是年家第一个解元,老太爷一时高兴才破了规矩,旁人判断八成也是老太爷指着他给年家出个“三元及第”光宗耀祖,给他的鼓励甜头罢了。什么不都是“第一”的最新鲜?所以断然不会再有谁能得这般待遇了。这四房七小姐地嫁妆、十二爷十三爷的聘礼,加上办事情的银子,都得四房自己出。
纪家老爷是白身,就算纪淙书考了个状元,直接为官品级也十分有限,与他家结亲用不着太大排场,只这一宗就给四房省了多少银子?!而纪家只这一儿一女,那纪家小姐的陪嫁必是极为丰厚的!这一出一进间,又是多少银子?
这纪家小姐年纪小,瞧着不声不响地十分老实,身后又没什么家族背景,这进了年家还不跟小猫似的,嫂子们说什么她听什么!回头嫁妆田产铺子的,只要让年家管事沾手经营,红利就要往官中缴。
官中的钱是谁的?归根结底是大家的,这会儿是大家花销;那将来分家,是人人有份!!
二奶奶瞧四奶奶那神情,就知道是在逼着她表态,也充不得那彩绘泥胎哑菩萨,只得笑道:“你想得甚是周到。只是成不成地,真个不是咱们说得算地。你我都是为了小兄弟着想,那咱们便先一同进去问问夫人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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