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后,梵音主动把脑门往前挪了挪,让桃夭摸毛的姿势越发地顺手:「女施主,佛曰,四大皆空,做狗,或者做凤,都一样。」
桃夭挑起满意的嘴角,十分愉悦地点点头:「聪明。」
梵音笑答:「汪汪。」
先前她便想,为何一千年前,大妖都死了,唯独梵音活了下来,想来不外乎是因为他这个很「随缘」的性格吧。
然,识时务虽是个不错的品德,但太过识时务却容易叫人操心。谁知道这会儿让她随便顺毛的梵音,转头是不是又让别人去顺了呢?
如此一想,桃夭指尖发紧,顺毛的动作立刻变成了揪毛。
「疼疼疼……」梵音惨叫,「女施主,又怎么了?」
「再一想,其实杀了你,更为保险呢。」
梵音一边嗷嗷地叫,一边哭哈哈地讨饶:「女施主,贫僧对佛祖起誓,心底对女施主你的一片真心,千年不曾改。」
呸的千年!
桃夭急忙后退,嫌弃地将手往衣袖上蹭了蹭。
合着这厮不是暗恋上仙,是明恋北冥君啊,难怪他一见上仙便阴阳怪气。也难怪他知道她身体的妖丹是亲妹子,却还是默认了妹子的选择。
什么一心向佛的大妖,根本是重色轻友的无耻之徒。
但——
也没什么不好。
「以后保证全听我的?」
梵音摸着吃痛的脑门,乖觉到了极致:「嗯。」
「绝无二心?」
「嗯,嗯。」
一刻钟后,桃夭和梵音言笑晏晏,双双回到上仙面前:「师尊尊,三毛儿已经深刻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向弟子表示了最诚挚的道歉,所以,弟子决定宽宏大量,和三毛儿化干戈为玉帛。」
梵音忙点头:「女施主说得是。」
东方天际,太阳已经跃出地平线,金灿灿的朝阳,将梵音额前的三根彩翎羽照得闪闪发光,桃夭微眯双眼,心底对未卜的前路,多了一份自信。
好赖这是一只老妖怪。
气氛和谐中,梵音抬手,手心变出一把刀身古朴的剃刀:「女施主,先前你答应贫僧的事,可还作数?」
桃夭笑,伸手欲接剃刀,可梵音手一挪,将剃刀递到上仙面前,目光灼灼看上仙:「不劳女施主。」
哈?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她主刀,会剃了他的头皮?
桃夭一嘟嘴,伸手便要抢剃刀,但上仙动作更快,接过了剃刀。
「……」
她正对上仙此般行为怔愣时,却听梵音贱兮兮地问上仙:「桃花君,你怎么不问问,女施主为何唤贫僧三毛儿?」
上仙未答,约莫是不屑。
不想梵音全然不觉,大有显摆的意思,桃夭一见,如何能由得?她急忙开口:「废话,你头上只有三根毛,不叫三毛儿叫什么?难不成要我给你多添一根,叫你四毛儿?」
梵音大笑,几乎捧腹,眨眨眼道:「桃花君啊桃花君,虽沧海桑田,有些事却一如往昔。本以为她——」
「闭嘴,大妖梵音。」上仙神色凛然,逼得梵音生生退出两步。
上仙怒了?
这又是为何?
因为梵音将她错认成了北冥君?
梵音笑笑,理了理微乱的红衣,全不在乎上仙的怒意:「桃花君,贫僧还想,像你这般习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面上仙,怎么忽而改了性子,居然收一只半点修为都没有的小妖为徒,原来是——」
「大妖梵音。」上仙又一次断了梵音的话,「我修身养性一千年,却将将杀了几个桃家人,你若再聒噪,我不介意违背承诺,多杀一只妖。」
她家上仙是真怒了,否则不会拿生死威胁妖。
可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北冥君在他心中不可被替代,便也由不得旁人错认吗?
「……」梵音笑意收,冷哼,「不管过去多少年,有些人的臭脾气就是改不了,活该被神厌弃。诺,剃头吧,这可是你徒弟应下的!待你剃完,贫僧就走,从此和你老死不相往来。」
本就心绪有些纷乱的桃夭,被梵音这通一边求人一边却又不甘心刺人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心累。
且不管梵音是因为对北冥君求而不得才看上仙不顺眼,还是因为上仙曾诛杀妖族令他愤恨难消,身为一只识时务的大妖,他难道不知道,上仙是他唯一惹不得的对象吗?
不是怕死吗?
罢了,她一个正常脑回路,委实不太可能完全弄明白一只脑有坑的大妖的脑回路。
但上仙不想给梵音剃毛,她还是看得很明白的。毕竟这会儿梵音自愿做了她的狗狗,身为主人,得适度地宠一宠,将来放他去咬人的时候,才能尽心。
桃夭仰面,善解人意地娇嗔:「师尊尊,不然还是让弟子来给三毛剃毛儿?」
上仙摇摇头。
「……」上仙自己不愿意受累,也不许她动手?
正当桃夭不解其摇头的含义,梵音撇着嘴道:「贫僧不嫌弃女施主,只贫僧头上的三根翎羽乃本命之物,非修为不弱于贫僧者不能剃。」
「哈?」
梵音挑眉,欠抽地问:「女施主,你什么修为?」
「……」她是没什么修为,但老话说得好,输人不输阵,桃夭不屑反问,「你又是什么修为?」
梵音下颚轻抬,甚为自得道:「区区大乘加。」
「啥?」大乘加是什么鬼?桃夭掰了掰手指,算来算去,也没算明白,修仙十二等级,何时多了一个大乘加?
梵音朝上仙拱手:「桃花君,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