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目色沉沉,一脸的肃目,和桃夭熟悉的那个好打麻将的模样,截然不同。
「昆仑十万修者,包括老二,老三,和老四,无一人看得出小师妹是妖,唯一的解释,那便是有修为高于我们的人,在她身上下了禁制,而纵观祁夜大陆,修为能高于我们的,唯有一人。」
说罢,大师兄将目光落在销恨山的方向:「我不让,与其说是为了护住小师妹,不如说是为了维护他。」
岑夫子轻叹:「上仙常说,你是小事糊涂,大事从来不糊涂。」
大师兄点点头,没有多问夫子,诸如上仙果真什么都知道。才听明白话的四师兄却是眼神震动,他半张着嘴,不敢置信地问:「还真是上仙吗?」
「嗯。」夫子点头。
「可是为什么?」
岑夫子略挑眉:「你想问什么?你想问为何上仙要收一妖为弟子?还是想问为何上仙要为一妖做遮掩?又或者说,你想问的是,为何上仙知小道友是妖,却没有杀了她?」
「我……我……」四师兄不能言。
岑夫子轻轻摇了摇头:「子渺,昆仑仙境,数你资质最佳,若非你心有妄执,早已窥破极限,功德圆满。」
四师兄呐呐:「夫子说笑了,不周山断,人间哪里还有功德圆满?」qs
岑夫子的神色因为四师兄的这句话而变得极冷:「子渺,你以为人为何能修成神?若人自始至终都是认命的,随缘的,那么人间根本不会有修仙者。
我问你,凡人究竟是知道了有可以飞升的不周山才开始修仙的,还是修仙修到了一定程度发现天地之间有可以让人飞升成仙的不周山?」
「……」
四师兄不答,夫子便答:「是后者。始有人之不甘心,才有人飞升成仙的事。」
「可——」四师兄脖子一梗,问,「便就是弟子能堪破妄执,修成功德圆满,也去不得九天,那弟子为何非要功德圆满?」
「你——朽木,真真是朽木也!」夫子气到怒目,他转头问桃夭,「小道友,你怎么说?」
「哈?」作为一只默默披着人皮,假装为人混在昆仑五十载的妖,她委实不敢说话。
可叹四师兄恁地凶狠,他死死瞪着桃夭,咬牙切齿道:「请小师妹赐教!」
话说,这个时候,真得合适探讨这种也许用一辈子都不定能探讨明白的终极议题吗?
为维护结界,三师兄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而另一头,许修远已经带着人,在想法设法的破除结界……
可岑夫子,四师兄,大师兄,甚至于三师兄的目光都落在桃夭一妖身上,合着马上要死的妖不是他们,所以他们不急,是吧?
「借用夫子的话,天地始有神和仙,后有九天。」
四师兄冷笑:「这回答,也不怎么样。」
「……」桃夭立刻正色,「四师兄,且不说如今的神或者仙是否值得憧憬,但凡人之所以憧憬神和仙,甚至渴望成为神和仙,是因为他们不满于人世间的困顿,渴望挣脱困苦,成为能够成为他救的神和仙。
是以,在我心里,神和仙若可以被称作美好,便在于他们大爱世间,懂得怜悯众生,愿为众生苦而苦。
然,以上种种,便不是神,也可能做到。想来,夫子口中的功德圆满,便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四师兄的神色却越发地不屑:「若照你所言,像是陆慈恩这样的人,便也是神了?」
桃夭勾唇,笑答:「四师兄,你该去人间走一遭,听听百姓是如何称颂陆师兄的?」
「哈?」
「百姓称陆师兄为人间活菩萨。」
「……」
岑夫子微微一笑,悲悯的目光落在一众欲破开结界,杀向他们的人修:「一千年前,神和仙是劈了不周山,斩断成仙之路,人间也因此无一人飞升成仙。
可人修不能功德圆满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天路断了吗?若此刻,神仙为人间重续天路,你以为三五年内,又能有多少人修飞升九天?」
「……」四师兄还是不能答。
「一个也没有。」岑夫子如此说道,「一千年前,神和仙劈断地何止是不周山?神和仙劈断得是人对神和仙正确的认知。
九天和人间之间遥不可及,再也不能被企及的距离,让人飞快地忘记了修仙的根本,也忘了过去的愚勇。」
岑夫子抬袖,手指结界另一侧的,满面被杀意熏染的人修,他难掩失望地说:「你且看看他们,他们的脸上只有恨,只有杀,全无对众生的怜悯和慈悲,便是不周山真能续起,凡人也是修不成神的。」
大师兄,三师兄,四师兄循着夫子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挥舞法器的百万人修,果真如夫子所言般得,眼里尽是冰冷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