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皇帝对所谓的摩擦力和轴承极为看重,可王佐还是脱不了文人本性。拿着皇帝对‘格物致知’的解释,在外面大肆宣扬了两天后,让朝野上下都知道皇帝尊崇理学之后,王佐才意犹未尽的回道工部衙门,召集属吏,向他们出示了皇帝亲手做的那对轴承。
“嗨,我还以为什么宝贝呢?原来是一对轴瓦啊。”看着尚书大人郑重其事的献宝,赵赐撇了撇嘴,在人群中极为轻浮的评价道。
赵赐五十多岁,是工部营缮所的所正,正七品。他本是个纳监生,年轻时极其喜好器械,便在工部买了个小官。二十多年下来,工部尚书换了数任,赵赐的技艺也有了很大进步,成为了工部不可缺少的一个技术骨干。
听到有人大放厥词,王佐有点不满,抬头看了看人群,大喝一声,“谁?谁在说话?”
“是我,”赵赐不在意的应了声,更是对着王佐嘲笑道:“大人,你这是在哪里捡的破烂?是茅房里面吗?”
“你,”王佐气的脸色青,大喊一声,“来人啊,把这个不知道礼数的家伙,给我拉下去打,狠狠地打。”
赵赐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也不等差役过来,扭头就大摇大摆的向外走,气的王佐哇哇叫,却没有一个人出面拦他。
周围的官吏见事情不对,连忙上前阻拦,“大人,你先消消气。这赵赐可可不得。”见王佐还想追究,忙七嘴八舌的劝道,“这赵赐毕竟年纪大了,可经不起打。如果被大人打出个好歹,岂不是伤了大人之名……”
王佐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官吏的心思。这赵赐是工部的头号工匠,不管是修缮宫殿,还是营造坟茔,都是工部第一要务,可都离不开这赵赐。时间长了,赵赐便自大起来。自认为劳苦功高,在工部里横行霸道。一张臭嘴,更是得罪人不少。便是王佐等人,也没少被他顶撞。
“……你这老东西,就做一辈子营缮所所正吧。”被属下强行拦住,王佐却余怒未消,便在心中暗下决心,只要自己在工部一日,这赵赐便不能提升半步。
抬头看了看人群,王佐只觉一阵闷气。这些家伙们,平时都人五人六的,谈诗论画样样精通,可一到了工程上就抓瞎。要不,本官怎么会受那老东西的闲气?!
正思付着,王佐却眼前一亮,“李顺,你来看看,这轴承如何?”
李顺是赵赐的副手,三十多岁,脸色黝黑,留着短须。听到尚书大人叫喊自己,李顺便起身向王佐行了个礼,又向前几步,对着轴承仔细观看。
见李顺观看有点吃力,王佐忙小心翼翼的把轴承交到李顺手中。然后一脸期盼的看着李顺,等待李顺说出些道道来。
“好东西。”李顺看了半晌,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这话怎讲?”王佐眼前一亮,连忙问道。
李顺抬头看了看王佐,又指了指轴承,“这东西比轴瓦省劲。”见王佐还是一脸迷惑,李顺便接着解释道:“这东西我以前见过,是在南京鸡鸣山的观象台上……”
“什么?”王佐吃了一惊,这不是皇上自己想出来的吗?见李顺疑惑地看着自己,王佐连忙摆摆手,“……你只管讲。”
“是,”李顺点点头,接着说道:“卑职本是南京工部的,前几年才从南京调到京师。在南京期间,卑职曾去鸡鸣山帮着修缮观象台。在前朝郭守敬制造的浑仪上,现过这个东西。”
“和这个完全一样吗?”王佐连忙问道。
“不,不一样,只是道理相同而已。”李顺连忙否认,又仔细回想了一下,筹措了一下言辞,才谨慎的回道:“浑仪上面有固定的百刻环,以及游旋的赤道环。为方便使用,郭守敬在两环之间安装了4个小圆柱体,可以轻而易举的推动。”
说着,李顺把轴承高高举起,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又道:“那浑仪拨动起来,就像这样。虽形状各异,但两者的原理却是一样的。”
“嗯,”王佐这才放下心来,忙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浸出的汗水,笑道:“原来只是道理相同。无妨,无妨。”见李顺疑惑的看着自己,王佐却不想让别人知道轴承和皇帝的关系,便急忙掩饰道:“你说他比轴瓦省劲,是何道理?”
李顺连忙解释,“轴瓦多为金属制作,套在轴上使用。因和轴接触较紧,需要使用油脂润滑。目前的车辆和纺车等器械上,安装的都是轴瓦(滑动轴承)。因轴瓦和轴组合较紧,就会出吱吱的声音,使用起来也比较沉重。然而,”李顺一举轴承,“这个轴承却和轴瓦大不相同,他是由两个圆环组合而成,在里面起作用的是这几个小圆柱。使用起来比较轻敏,也不容易出声音。”
“那就好,”王佐满意的点点头,“这件事就由你负责,先生产出一批轴承出来,供本部使用……”
“大人,”听王佐如此安排,李顺面露难色,小声叫道。“这轴承怕是不好生产。”
王佐一愣,“这是为何?”
李顺苦笑着说道:“这对轴承,只是木头作出的一个模型。如果真的想在车辆上使用,还是要用精铁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