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弯之处,别有洞天。那里布置考究,气韵幽雅,像是一间收藏室。收藏室中没有宝剑玉石、灵丹妙药,三面山壁,满满当当,全是丹青巨作。难道牡丹花妖是个画痴?
他们好奇心起,走进去细看,那些画卷装裱精美,画艺高超。而画像所绘内容,全是同一个人。
虽然服饰不同,神态迥异,场景变换多样,但那张脸,大家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雷少的脸。
望着环绕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雷少,一舟只觉头皮发麻,脚底像灌了铅,挪不动步子,颤悠悠地问道:“雷城主,这些都是雷少以前的样子吗?似乎和现在有所不同啊。”
雷城主脸色有些发白,他紧皱着眉,缓缓摇了摇头,道:“这些不是他,他从没去过这些地方。画像里这个人,只是长得和他一样罢了。”
听到雷城主亲自确认,一木看着这些画作若有所思,目光幽转,言道:“据说花界曾有传闻,有一痴情女妖,恋上了一个凡间书生。也不知她用情究竟多深,在书生过世之前,不惜种下魂印。从此世代相寻,再续前缘。”
闻言,一舟呆若木鸡,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有些难以启齿:“你是说,她......对雷少?”
一木却笑道:“传闻而已,道听途说,不足为凭。”
一舟道:“那后来呢?”
一木面无波澜,道:“没有后来。生生世世,陷此轮回,不得解脱。”
花妖行事确实诡异,匪夷所思。事到如今,依然猜不透她的意图。若贪图修为权力,她既已控制了雷城主,又何必舍近求远、再寻雷少?
究竟是复仇之说更站得住脚,还是林兄讲的那个荒诞传闻更符合眼前所见?
带着种种疑问,他们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在这座幽深洞府内穿行,终于来到最深处的洞穴。也只有到了这里,才察觉到里面的动静。
这是一处极为宽敞的洞穴,书案茶具俱在,花妖正背对着洞口,一动不动,背影有些颓软。
花妖面前,紫纱绰绰,雷少正躺在一张石床之上,面色安详红润,周身有灵力护体,看来没有大碍。
牡丹花妖似乎碍于那层护体灵力,无法接近。苦恼无措之际,她忽然有所察觉,转头看到他们几人,她神情不由一慌,厉色斥道:“又是你们!”
成功把一人一妖堵在了家门口,再也无路可逃,他们这才安下心。
雷城主怒指花妖,喝道:“大胆花妖,还不放开泽言,跪下受缚!”
花妖嗤笑一声,不慌不忙地道:“雷城主,你道我为何敢在城中现身?”
只见她掌心运灵,五指收拢,不知有何诡计。雷城主忽然闷哼一声,紧捂心口,面色难过,身形晃了晃。花妖满脸拧笑道:“我这摄魂术可是下在了您的饮食里,一直留在体内。只要我想要,随时可以。”
难怪她如此肆无忌惮。
雷城主勉强调动周身灵力与之抗衡,花妖便用力更甚。
见状,武长老抬手贴在他额前,助他与花妖的控力相抗。三人灵力交锋,一时势成骑虎。
原本他们以四敌一,胜券在握。可此时雷城主受控,他们投鼠忌器,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左右为难。
趁这空档,一舟想确认心中所疑,问道:“你刚才,为何不吸食他的灵力?苍和山阵里,又为何对他手下留情?”
那一瞬间,花妖脸上神色无比落寞。传闻中的痴情妖真相如何,似乎已不言而喻。
花妖回过头望着雷少,目光柔和得能溢出水来,道:“原来这一世,你生在了修真世家,怪不得寻不到。我还以为是自己功力退步了呢。”
闻言,一舟心里咯噔一声:“以为自己功力退步,就堂而皇之,吸食别人的灵力?”
花妖语气平平,丝毫不觉得有愧:“不错。”
她一心把她那相好捧在心尖上,却对别人的性命视如草芥,如此心狠手辣,毫无怜悯之心,一舟实在对她同情不起来。
凡人转世一遭,灵魂在九泉下洗涤得干干净净,方可重获新生。既已忘却前尘,如何能算作同一个人?花妖偏执于此不愿自拔,早已嗔痴成魔、病入膏肓,于她自己亦是折磨。
她全无温柔可人之态,雷少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文弱书生。她甚至觉得,雷少好端端一个纨绔子弟,游戏人间,不该被她牵累。
万千思绪翻涌,一舟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问道:“他每次转世,你都会跟去吗?”
花妖没想到这人似乎知道她的过往,还一本正经跟她谈论起来。她脸上转过一丝惊讶,似回忆般笑道:“是呀。他运气不大好,每一世都十分坎坷,幸好有我陪着他。上一世,他才二十岁便遭雷击身亡,没想到今生竟投胎到了天雷城。”
雷击身亡,转世成了天雷城少主。一舟觉得若是不拿这事取笑雷少一辈子,都对不起她费心一场!
把这一节牢牢记在心里,一舟再抬起眼帘,却是一脸冷若冰霜,字字诛心:“你可想过,他累世不顺,皆是因你纠缠不休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