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知不知道?林熙侯府的三姑娘嫁到了宁州。”
云昭蹙眉,舀着瘦肉粥吃了一口。绵软的米粒在她口中散开。
“林熙侯怎么会把她嫁到宁州那种边陲苦寒之地?”
“衡之说是陛下赐婚。”
“陛下竟还有心思管人家婚事。”云昭轻笑一声,又吃了一口粥,“这粥味道真好。”
“好吃吧?”云朵笑眯眯的,拍拍胸脯,“阿姐我现在厨艺可好了。”
“这也是你做的?”
云朵点头。
“我现在会做的可多了。”
云昭的眼眶微湿。她责怪自己因先生的离世而忽略她这么久,她的心里也一定不好受。
思及砚书,她的心仍不能停止颤抖。那细密的痛融入血液里,贯穿她身体的每一处。
但她不能就此颓废。
云昭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云朵正啃着肘子,吃得油光嘴亮,她抬眸朝自己看过来,眸中含笑,那种喜悦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浅笑,将一碗瘦肉粥吃干净。
大年初一一早,云昭同云朵一起,乘马车出门。
十三驾着车出南城门,一路往驼峰祝国寺去。
新年一早来上香的人格外多。
云昭牵着云朵上山,目光所及,男女老少相携,都是喜气洋洋的。她在此刻忽然生出一种陌生又好似存在许久的情绪。
她如此庆幸她牵着云朵的手。
若非这温暖的力量,自砚书离去,她大约也是到阎王殿报到的人了。
她偏头看了一眼云朵。云朵爬了半山,累得气喘吁吁,脸颊飞红。她擦了擦汗,朝云昭咧嘴。
“阿姐,我好累。”
“你倒是该锻炼了。还不如我这个病人。”
“我哪里和阿姐比得了,你是能拿长枪上战场的,我也就在厨房转悠转悠。”
云昭失笑,放缓了脚步。
云朵问:“阿姐,咱们这一大早来寺庙干什么?”
她放平嘴角:“拜佛。”
“你以前从不拜佛呀。”
每次来祝国寺,她都是到奉先堂祭拜,然后便下山,路过前殿也从不上香。
“求佛祖,让他入极乐。”
云朵的泪,猝不及防。
“今生我带给他的苦难,不要再成为来世的罪孽。”
跪于佛前时,她的心好像游离了这人世间。
我从前不信佛,信人定胜天。我这一生走过的每一步都只能靠自己。但如今,砚书离我而去,我实在痛不欲生。
求佛祖,无论极乐或轮回,赐他喜乐安宁。我不求留待来生,只求他不要再这样苦。
云昭合着眼,双手合十于胸前。她弯腰拜下:求佛祖成全。
泪水从她的眼角流出来,缓缓滑过脸颊。口中又苦又涩,喉间一点腥甜。
云朵扶着她出了大殿,圆通大师正等在门口。
“圆通大师。”
“侯爷。”
圆通大师看着她的脸,叹息一声摇摇头:“侯爷要保重贵体。”
“多谢大师挂心。”
“侯爷请容老衲一言。”他说,“世间事,不可太过执着。侯爷既拜了佛,便该放下俗念,为百姓造福方为上上之功德。”
云昭的面容甚为平静,眸子如古井幽潭。她略一颔首,轻笑:“云昭本是俗人,如何能放下俗念。不过为百姓造福之功德,云昭定尽力而为。”
都是执念太深的人。
圆通大师叹息一声,目送她们远去。
“阿姐,咱们不顺路去奉先堂祭拜吗?”
云昭摇头:“每年中秋祭拜一次便够了。”
十五开朝,首辅丞相仍称病不朝,引得众人议论纷纷。皇帝倒并不在意,言语之间对云昭多有偏袒。
他的心思,几乎已经昭告天下。
而这几乎抹杀了云昭全部的功绩。她所获得的一切都成了帝王的偏宠。
二月初的时候荣莱侯花重金为邯郸城内七座寺院的八十多尊佛像再塑金身,一时引得物议沸腾。
三月末的时候,邯郸城的七座寺院同时开始接纳无家可归的孩子,并聘请老师教他们读书识字。
荣莱侯亲自写了一封告贴广布街道,她要那些想读书的姑娘们去寺院读书,她想要更多的云朵不再只能可怜地看着兄弟走入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