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道人将苏季带到上层以后,用一道结界封住通往上来的路。苏季看他施法的动作,不禁感到纳闷。
这个白袍道人究竟是什么人?
这里连狐姒都无法施展法力,而他居然可以。
苏季扫视着周围,现这一层的布局和下层差不多,只是地上多了十八个盘腿打坐的人。那个白袍道人盘腿坐地以后,脸色非常难看,嘴里嘟嘟囔囔出一连串听不懂的话,像是在念什么咒语。
苏季正要凑过去问,忽觉身后有人嘘了一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大叔摇了摇手,对他做了一个不要问的手势。
“年轻人,在这里想多活,就要少问。”
中年大叔一开口,刺鼻的口臭熏得苏季一阵眩晕,差点昏过去。
苏季捂着鼻子,点头致意,只听他开始自报家门:
“贫道法号净明,窗明几净的净,干净明亮的明,以后你就叫我,净哥哥吧。”
“净哥……”
净明大叔张开嘴,只等叫完答应一声。然而,剩下的一个“哥”字,苏季始终叫不出口,只得尴尬地笑了笑。他心想这里暗无天日,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脏,“净明”二字实在太不应景,要说“幽冥”还差不多。
苏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十八层地狱吗?”
净明大叔摇了摇头,长叹道:“地狱的鬼魂也有轮回。这里是玲珑塔狱,连托生猪狗的机会都没有,只要进来就没人出得去,就算你是神仙也一样。”
说着,他从乱里抓出一只八条腿儿的蠕虫,连看也不看就塞嘴里嚼了起来,牙齿间汁液流溢,还时不时出咔吧咔吧的声音,听得苏季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净明大叔一边有滋有味地嚼着,一边说:
“小伙子,你运气算是不错了。玲珑塔狱一共有七层,若顶层是第一层,那你刚才所在的那层是塔狱的第四层,是中间一层,越往底层越如地狱一般。你若直接被玲珑血阵送到最底层,那可真是比死还难熬哇。”
净明大叔说完,咕嘟一声,把嚼烂的蠕虫咽了下去。
苏季眉弓一紧,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下去过?”
“那种地方鬼才肯下去!我是听他说的……”净明大叔指了指白袍道人,说:“刚才救你的那位道友,名叫白袖,原是阐宗的散修道人,进塔前修为高至玄清三境。不过他运气没你好,听说他和八位道友一齐陷入玲珑血阵,被传送到塔狱的第六层,最终逃上来的,只剩他一个。”
玄清三境?
苏季打量着那个白袍道人。原来此人之前的实力凌驾于四大祭司之上,甚至能与尚未恢复修为的姜玄比肩,难怪在这里尚能使出法力。
他打量着周围十八个沉默打坐的修士,问道:
“这些人为什么都坐着不动?”
“他们是怕修为散尽。在这里越是活动,修为消散的越快,寿命缩短的也就越快。”
“那和死了有什么分别……”苏季低声下了一个结论,又问净明大叔:“那为什么只有你一人不打坐?你是什么修为?”
“我进塔前是玄清二境,现在修为散得差不多啦,已经没有必要打坐了。现在上三层活着的人里,已经找不出比我修为还低的人了。”
苏季指了指自己,补充道:“你好像忘了算上我。”
“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是什么修为?我完全感觉不到你身上的玄清之气。莫非你能隐藏气息,已经突破炼气化神,到了炼神返虚的境界?”
苏季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修为。”
“没修为?”净明大叔像是看到河水倒流一般,顿时瞪大了眼睛,惊愕道:“这绝不可能!只有蕴含玄清之气的修士,才能被酿成玲珑血酿。普通凡人连被关进来的资格都没有。”
听到“玲珑血酿”的时候,苏季脸色微变,想起姜玄也曾提过这个名字。
“什么是玲珑血酿?”
净明大叔指着下面的阶梯道:“你见过刚才那些黑虫子吧。它们叫蚕食蛊,与长生蛊属于同一种虫子。长生蛊是雌虫,蚕食蛊则是雄虫。它是三尸蛊中最凶猛的一种,你刚才见的只是最小的罢了。我们这些被关进塔狱的人无论生死,早晚都会化作他们的食物。姜家人每年会在塔底用光引蚕食蛊爬出一个小洞,然后把它们酿成玲珑血酿,供自己恢复元气。”
没等听完,苏季胃里已经开始泛恶心,原来之前喝的红色液体,就是这些吃人的蛊虫酿成的酒。他现在明白,原来李鸿钧预言中提到的永远出不去的黑暗,就是指这个叫做玲珑塔狱的地方。这里相当于一个大酒窖,里面关押的修士则是酿酒的原料。
想到这儿,他不禁感叹命运的讽刺,难道自己喝了一辈子酒,死后也要化作一坛酒,变成别人的一泡尿?
净明大叔自己琢磨了一阵,朝苏季凑过来问道:
“如果你是凡人,那你是不是得罪了哪位大人物?或者有什么别的特长?”
“我得罪的人?那可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说吧。至于特长……”苏季琢磨了一会儿,答道:“我身上只有两处特长:一是两条腿,二是第三条腿,别的还真找不出什么特长。”
“腿长?好哇!”大叔一拍大腿,兴奋地感叹:“看来我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从明天开始,我跑腿的玩命差事就交给你了!”
说罢,净明大叔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苏季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